田季珩和許衍棠告別后便去了唐豐南家里，前幾天便約好的。

    唐豐南是田季珩和許衍棠的小學(xué)同學(xué)，田季珩的初中同學(xué)。初中畢業(yè)后便沒再上學(xué)了，用他爸媽的名義盤了一個店面開了一間網(wǎng)吧。憑著他在初中混的人脈，生意倒是不錯，養(yǎng)他和meimei兩個人是綽綽有余。

    唐清琳是唐豐南的meimei，在二中念高二。他們的父母在a市里打工，并不管兄妹二人，只是時候偶爾給他們倆打個電話問候一下情況。

    田季珩到了網(wǎng)吧，順著那個旁邊的那道鐵樓梯往上爬，到了二樓的一個平臺。唐豐南的家就在網(wǎng)吧樓上。

    平臺處其實是一個小陽臺，有好幾把椅子還有一張小茶臺。

    唐豐南已經(jīng)坐在那里等他了，一身黑衣黑褲，長胳膊長腿張開，舒適地癱在那張?zhí)梢紊稀?/br>
    指尖的猩紅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唐豐南見了他，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容，踢了一下旁邊的椅子，說：“來了？坐。”

    唐豐南其實比田季珩還小兩個月，只是他早早進入社會，身上早就沾上了那股子油滑老練勁。

    田季珩頷首坐下，問他：“什么事？”

    “我想把我妹轉(zhuǎn)去你們學(xué)校。”長腿迭在一起，唐豐南吸了一口煙，悠悠地說道。

    “轉(zhuǎn)唄。”

    “那你得照顧我妹?！?/br>
    田季珩掃了個冷冽的眼風(fēng)過去，緘口不語。

    明晃晃的拒絕。

    “哎，開玩笑的啦。只是讓你知道一下這件事，她在學(xué)校如果有什么麻煩，你幫幫她。”唐豐南又嬉皮笑臉起來，直起身子拍拍田季珩。

    田季珩問：“她人呢？”

    “被我趕去睡覺了，明天一早還有補習(xí)課呢。一節(jié)200，交錢的時候我的rou都在疼。”說完又補了一句，“你高叁了不能再給她補課了，所以我只能花錢請老師了。”

    “你對她倒是舍得花錢。”

    “我沒讀好書，她得讀好。她還肯學(xué)，我們唐家出這么一個好讀書的挺不容易的?！闭f完自嘲似地勾了勾唇角。

    夏夜的晚風(fēng)倒也不躁人，清清涼涼吹走熱意。

    田季珩抬頭望向天上的月亮，良久，向唐豐南要了一支煙。

    唐豐南勾著嘴角笑，問他：“你同學(xué)知道你抽煙嗎？聽說你還是大會上的學(xué)生代表?！?/br>
    嘴上這么說著，卻還是遞給了他一支細長的香煙。

    田季珩睨他一眼，點燃它，慢慢地吸上一口。

    “怎么？心里煩??？”唐豐南和田季珩認識快十年，熟起來卻也只是這幾年的事。他印象里，田季珩偶爾抽煙，大多時候是心情郁悶的時候。

    啊……說起來，第一次抽煙，好像還是他帶的田季珩。

    “不關(guān)你事?！碧锛剧裉稍谔梢紊?。

    皎潔明月掛在天上，邊上是很多明亮的星星，吐出的煙霧迷了他的眼，閉上眼，腦中又浮現(xiàn)出許衍棠的樣子。

    他舔舔唇，想著到底該如何抓住她。她會出現(xiàn)在一中在他意料之外，本以為還要一年，他才能再見到她，卻沒想到她自己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覺得自己變得徹底。

    可能是因為年齡，也有可能是因為她。

    他在她的一次次若即若離中掙扎，或喜或悲。

    他情緒的開關(guān)就在她的手中。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這里等著她。他渴望著她能回頭看看她。可是她越走越遠，越飛越高，一點都不留戀，從來不會回頭。

    他受夠了。

    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他，卻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因為不想被班主任懲罰，也不想被糾察隊員記下沒帶?？ā?/br>
    許衍棠第二天起得早，吃完早餐后才慢慢地走去上學(xué)。

    清晨的太陽并不曬人，空氣中還帶著昨夜的濕氣。

    許衍棠一路心情舒暢，然后看到了校門口處的田季珩。

    他站在第一個，穿著整齊，連領(lǐng)口的那個衣角都熨得筆直。

    八個人的脖子上都戴著紅色工作牌，其它七個人像工作人員看起來兢兢業(yè)業(yè)，他卻像大企業(yè)的太子爺下來巡視工作。

    他瞧見她，眼底里露出些驚訝，似乎是沒想到她來得這么早。

    許衍棠走過去，挺胸露出左胸前的校卡。經(jīng)過田季珩的身邊時，她側(cè)過一點頭，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田季珩盯著她蕩起的馬尾，啟唇：

    “放學(xué)等我?！?/br>
    低而輕的四個字蕩在空氣里，又一下鉆進了許衍棠的耳朵里。

    她腳步微頓，瞅了他一眼，下意識地點點頭。

    許衍棠跟何凝芮說清她和田季珩是小學(xué)同學(xué)后，何凝芮的眼中綻出光亮，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扒拉著她問兩人是不是有什么曖昧關(guān)系。

    許衍棠低頭抽出自己的包里的書，“沒有。我好久沒見到他了，就是小學(xué)同桌，關(guān)系好一點而已。”

    何凝芮聽此并不罷休，又問：“他小時候什么樣？”

    許衍棠翻開書本，隨口答道：“就跟現(xiàn)在一樣啊。”何凝芮吐吐舌頭，又笑起來，“也是，這種氣質(zhì)肯定是要從小養(yǎng)成的?！?/br>
    許衍棠瞥見化學(xué)書上的一句話——玻璃是由什么做成的？

    她走了一會兒神。

    小時候的田季珩是由什么組成的——

    眼淚和牛奶。

    倒不是他經(jīng)常哭，只是他哭的時候總是能給她帶來巨大的心靈震撼。

    她見過田季珩哭——

    委屈地把嘴一癟，眼眶開始泛紅，鼻尖抽幾下后眼淚就流出來了。但他不會發(fā)出聲音，只是用那水朦朦的眼睛盯著你看。看到你覺得自己該死，怎么能讓他這么可憐地哭呢。

    他有一次哭是在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

    那天，她在和他一起值日的時候一不小心摔了個跟斗，膝蓋磕破了，流了不少血。

    在醫(yī)務(wù)室里包扎的時候，她沒哭，他卻一直在掉眼淚。

    年過半百的校醫(yī)打趣道：“怎么，她是你女朋友??？哭這么慘?！?/br>
    又扭頭對疼得齜牙咧嘴的許衍棠說：“哎，同學(xué)，男朋友別找這么愛哭的啊?！?/br>
    許衍棠疼得厲害，才沒空去跟校醫(yī)聊這些無聊的事情。

    田季珩一下子停住了眼淚，瞪大眼睛卻又不敢看許衍棠。

    回教室的時候，田季珩攙扶著許衍棠。田季珩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他，許衍棠卻看著他哭腫了的臉笑。

    他每天都喝牛奶，咕嚕嚕地能灌下一整盒裝的奶。

    小時候的田季珩生得像白玉團子一樣，軟乎乎的又白糯糯的。柔順的黑發(fā)總是被剃成西瓜蓋的模樣，看起來溫順無害。

    因為他愛喝奶，所以許衍棠一直覺得他像小奶羊。

    后來才知道，奶羊是產(chǎn)奶的不是喝奶的。

    小羊吃的是草。

    但田季珩是只羊的印象便一直存在她的腦中。

    嗯，為什么是羊不是牛？

    因為許衍棠比較喜歡羊，毛茸茸的。

    還要是那種小羊羔。黑亮亮的眼睛瞇起來時是彎著的。

    *

    提早更咯

    求個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