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瓏夏的雨還在無間歇地下著,梁桔聯(lián)系不上韓婷婷只能先作罷,按照原計劃回了星沙城。 下車前,梁桔才看見吳霦擱在車副駕駛座下的雨傘,心事重重地撐著這把傘回了家。 晚飯她食之無味,陪周韻整理完廚房,她又嘗試給韓婷婷撥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隔天清晨一過,瓏夏的雨勢變小。梁桔昨晚翻來覆去睡不著,沒從韓婷婷嘴里親口聽到答案,始終不敢相信她會做這種事。 梁桔剛睜開眼,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了,拿來一瞧終于松了口氣。 梁桔接通:“你昨天怎么不接……” 不等梁桔說完,韓婷婷抖著下巴攔截道:“表姐,你幫幫我,我好害怕?!?/br> 梁桔心口咚咚跳著,覺察到聽筒里不對勁的吵鬧聲,問她:“出什么事了?” 韓婷婷來不及解釋,拼命抵著衛(wèi)生間的門,催她:“我給你發(fā)了位置,你趕快過來,有個瘋女人想害我?!?/br> 越擔(dān)心的事越會發(fā)生,這種恒古不變的效應(yīng)又一次在韓婷婷身上靈驗。 梁桔收到位置后,才發(fā)現(xiàn)酒店是陳皓那家,顧不上思考,胡亂穿上衣服就出了門。不過越著急越容易出亂,她的車偏偏這個時刻出故障,只好一路跑去小區(qū)門口招出租趕去酒店。 一路上梁桔心中都忐忑不安,下車后這種預(yù)感更加強烈,等到了房間走廊,果然不出所料,韓婷婷被一幫人拖到了門口。 周圍圍了一圈早起看熱鬧的客人,梁桔見狀趕緊跑來拉架,看見一個女人揪著韓婷婷的頭發(fā)羞辱:“年紀(jì)輕輕做什么不好做小叁?有點姿色就敢破壞別人婚姻?你除了床上功夫厲害一點,還有什么資本?” 羞辱韓婷婷的這個女人叫濮文珊,說話時異常冷靜,但一雙眼睛恨不得將韓婷婷大卸八塊。 韓婷婷見到梁桔,趕緊求救:“表姐,表姐?!?/br> 濮文珊朝身側(cè)望去,又狠狠給了韓婷婷一巴掌:“你還有臉叫家里人過來看你的丑態(tài)?!?/br> 那巴掌聲如雷貫耳,梁桔立馬去攔人:“不要再打了,任何事我們都可以好好商量?!?/br> 濮文珊性子烈,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種晦氣骯臟的事,任何人的阻攔都會被她當(dāng)作成狼狽為jian。 濮文珊揪緊韓婷婷的頭發(fā),朝梁桔質(zhì)問:“她插足別人婚姻的時候,你怎么不找她好好商量?我告訴你,今天誰來都不好使,我就是要狠狠教訓(xùn)她一頓。” 濮文珊剛說完,忽然來了兩個人拉走梁桔,給她拽到房內(nèi)動彈不得,只能聽見濮文珊打罵韓婷婷的聲音。她打得有多狠,韓婷婷的哭聲就有多大。 “不要扒我衣服……”韓婷婷死命抱著胸口不給濮文珊有機可乘。 濮文珊一把拽起她的頭發(fā),惡狠狠道:“這話你怎么不對王思揚說?”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梁桔掙扎著推開扣壓她的兩個人沖到韓婷婷身前擋著。 “夠了?!?/br> 濮文珊沖她吼著:“你想替她嗎?” 梁桔沒有辦法理直氣壯,這件事本就錯在韓婷婷,她跟濮文珊道歉:“對不起,是我meimei做錯了事,我請求你原諒她,她今后一定不會再犯?!?/br> 濮文珊覺得可笑,揚手也要給她一巴掌,胳膊卻突然被人握住,抬頭發(fā)現(xiàn)是陳皓來了。 陳皓一早就聽說酒店出了事,剛到這就看見梁桔跪在門口的地上,身后還靠著一個衣衫不整,鼻青臉腫的女人。 梁桔臉色一陣難堪,頭發(fā)也在拉架中變得凌亂,見陳皓把濮文珊拽到了別處。 濮文珊一直在罵陳皓,說他開什么酒店,開窯子算了。她當(dāng)初瞎了眼才把他當(dāng)真心朋友,沒想到他背地里幫王思揚在這提供場地包小叁。她如果今日不捅穿這件事,他是不是要繼續(xù)替王思揚瞞下去? 陳皓真是冤枉,他也是最近才得知這事。站在他的角度,當(dāng)然不希望一個家庭因此破裂。可王思揚表面上答應(yīng)的好好,背地里還在他的酒店里做這種勾當(dāng)。 陳皓花了好一會工夫才鎮(zhèn)住失控的濮文珊,他看了幾眼狼狽的梁桔和韓婷婷,思忖一番還是通知了吳霦。 梁桔不忍直視韓婷婷臉上的傷口,但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穩(wěn)定對方的情緒。 她告訴韓婷婷:“你態(tài)度誠懇一些,過會先跟她認錯道歉?!?/br> 韓婷婷渾身疼,哭聲不止:“她把我打成這樣,憑什么我還要道歉?” 梁桔擰著眉:“你插足的是別人的婚姻,你有底氣嗎?” 韓婷婷不服,指著濮文珊的方向:“你覺得她是受害者,難道我不是嗎?我認識王思揚的時候,他可沒告訴我他有老婆孩子,憑什么出了事就是我一個人的錯?” 濮文珊心內(nèi)本就沒熄滅的火又竄上來,毫不顧忌地沖上來教訓(xùn)她。梁桔沒防備,一陣混亂中,被濮文珊推去墻上,額頭上重重一擊,瞬間眩暈摔在地上。 場面又開始不受控制,梁桔意識到靠她自己一個人在這根本無能為力,她迅速作出思考,還是滑走了吳霦的號碼,忍著痛撥給了宋燃。 濮文珊徹底失控,直到被陳皓死死抱住,梁桔才將傷痕累累的韓婷婷從人群里拖出來。 韓婷婷捂著臉痛哭,撕心裂肺的聲音回蕩在安靜下來的走廊中,宛若她才是這里最痛心疾首的那個人。 宋燃趕到酒店樓下時,吳霦也正好到,兩人在電梯口碰面,電梯此時都不在一層,他們又不約而同跨上了樓梯。 吳霦和宋燃到達走廊時,已經(jīng)聽聞不到爭吵聲,只有竊竊私語的指點。 梁桔聽到腳步聲回頭,不僅看到宋燃,還看見了吳霦。她此時絲毫沒有形象可言,也顧不得額上的傷口,只覺得見到人來了后,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氣。 “宋燃。” 這一聲指向性的呼喊,直接叫停吳霦駐足停在人群前,望著宋燃跑去梁桔身邊扶她起來。 宋燃沒料想到事態(tài)如此嚴(yán)重,扶梁桔起來后才發(fā)現(xiàn)她額頭上腫了一大塊,心切道:“誰打你的?” “我不小心撞的?!?/br> 宋燃望了眼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女人,抬眸問梁桔:“到底怎么回事?” 梁桔先前著急,電話里沒說理由,面色不由難堪起來,跟宋燃簡短地戳明了起因。 吳霦一直望著梁桔額頭的傷口,他擔(dān)心的事到底還是發(fā)生了。他很想此刻站在梁桔身側(cè)的那個人是他,可梁桔在最無助的時刻,依舊沒有選擇自己。 陳皓已經(jīng)勸不住濮文珊,這地方是他開的,人在他的酒店偷情叁四個月,他不可能不知情。 吳霦過來安撫她的情緒,濮文珊更激動:“你們一個個都在幫他,有想過我,想過我剛出生的孩子嗎?” 對于濮文珊而言,受傷害的是自己,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苦不親身體驗不會明白。 但吳霦這輩子最不會犯的錯誤就是出軌,他母親嘗受過這種痛苦,也為此付出幾年的代價去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yán),不惜反目成仇,到頭來只剩下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吳霦不會勸濮文珊放下一切,明白地告訴她:“這件事是王思揚的錯,沒人會幫他。你做任何決定,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br> 濮文珊聽到后,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滴。 陳皓還在安撫濮文珊的情緒,吳霦則去了梁桔那,隔幾米望著他們交談。 梁桔望見他,邁腳走來:“麻煩你幫我通知她一聲,我們想跟她誠心道個歉。” 她越走近,那傷口越加清晰,望得吳霦心口難受。 走廊圍觀的人仍舊未散,吳霦告訴她:“你們先回房,我一會帶她進去?!?/br> 一會免不了要說條件,被人當(dāng)猴圍觀到現(xiàn)在本就是一件丟臉的事,轉(zhuǎn)身扶韓婷婷跟宋燃先進了房間。 先前在房內(nèi)就有爭執(zhí),東西扔了一地,到處都彌漫著死氣沉沉。梁桔和韓婷婷坐了一會,門口才響起動靜,人都進來了。 梁桔率先起身,叫韓婷婷:“你做錯事要敢做敢當(dāng),動作快一點?!?/br> 韓婷婷雙眼哭腫了,縱使心內(nèi)怨恨大,但此時此刻不得不向王思揚的老婆道歉:“對不起。” 一句毫無情感的對不起,絲毫沒聽出有悔過的意思,不禁引得濮文珊冷笑。 “別假惺惺地道歉了。韓婷婷我告訴你,你插足的不止是我的婚姻,還有我苦心經(jīng)營的家庭。你既然這么喜歡當(dāng)小叁,覬覦別人的東西,我就一定會讓你在瓏夏混不下去?!?/br> 這顯然是沒有和解的余地,韓婷婷質(zhì)問:“你憑什么這么對我?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我不知道王思揚有老婆孩子。做錯事的人只有我一個嗎?” 濮文珊再懶得動自己金貴的手,抬胳膊指著她:“別演戲了。你不過只是眾多女人中最毫無價值的那一個,靠身體上位,想擠走別人的位置,去過富足的生活。哪怕在得知他有家庭,也要裝傻充愣,好為自己謀得最大的利益。你當(dāng)然不會讓他白睡你,他在你身上花的每一筆錢都是我濮文珊的,我會讓你分毫不差還給我?!?/br> 韓婷婷低下頭想起王思揚對她說的每一句話,他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不止喜歡他的物質(zhì),她也喜歡他這個人,所以她不甘心放手。 韓婷婷抬頭時,兩行淚觸目驚心:“我愛他?!?/br> 濮文珊也說過很多次我愛他,可她愛的人終究叫她失望透頂。 “你愛王思揚,可他不愛你。他從這離開時,我就站在他面前,他沒有阻撓我?!?/br> 韓婷婷捂著嘴痛哭,不停地說:“你胡說八道,你騙人!” “是我騙人,還是你自欺欺人,時間會告訴你?!卞纳涸俨幌攵嗬速M一秒,轉(zhuǎn)身推開陳皓他們摔門走了。 陳皓怕濮文珊沖動行事,又追出去跟上,房內(nèi)此時只剩下梁桔與吳霦他們。 梁桔此刻的內(nèi)心被道德和倫理充斥,她無法完全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指責(zé)韓婷婷,更不能認同韓婷婷口中犧牲他人幸福換來的愛情。 韓婷婷哭得撕心裂肺,無法接受王思揚默認她承受這些屈辱的事實,抬頭淚流滿面地問梁桔:“表姐,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梁桔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眼淚跟著奪眶而出,只能坐下來抱著她。 短短四個月不到的時間,韓婷婷卻像過了一輩子那么長。她是該遭人唾棄,不配得到尊重,卻也為自己付出的真情而痛心。 吳霦和宋燃到底插不上手,只能等韓婷婷的激動情緒被梁桔再次安撫住。 宋燃遞了幾張紙巾給梁桔:“都受傷了,我先送你們?nèi)メt(yī)院?!?/br> 梁桔擦擦眼角的淚起身,把韓婷婷交給宋燃:“你先帶我meimei下去,我過會來找你?!?/br> 宋燃撇頭望著吳霦,沒有執(zhí)意留下,彎腰把韓婷婷抱起來,先離開了房間。 他走后,房內(nèi)一片沉寂。梁桔低頭理了理耳旁的頭發(fā),才抬頭朝他走來。 吳霦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凌亂不堪的面容,她額上愈發(fā)明顯的傷痕,讓吳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剛伸手,就被梁桔按住了手:“這件事還沒有結(jié)束,我會跟韓婷婷再商量好,等雙方情緒冷靜下來后,我?guī)匦氯サ狼?。?/br> 梁桔擔(dān)心,剛才濮文珊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有聽進心里。這不僅僅關(guān)乎到韓婷婷個人,也關(guān)乎他們整個家庭。 吳霦知道她的擔(dān)心所在,答應(yīng)她:“你放心,我會替你轉(zhuǎn)告她?!?/br> 他突然反手握住梁桔的手問她:“出事了怎么不找我?” 梁桔越是想和他斷絕聯(lián)系,越是枉費,他們在無形中被牽扯至今,梁桔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卻可以選擇不再主動找他。 她掙脫不開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睛時,似乎也看見瞳孔里自己那張狼狽不堪的面孔,用力扯了出來。 “謝謝?!?/br> 梁桔心切韓婷婷,抬腳擦過吳霦開門走了,只留他在空蕩下來的房間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