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雖然看過阮羲給演示了一遍朝服穿法，然而這玩意兒著實是不簡單，很有一番學(xué)問。一晚上過去，卞有離連腰帶怎么系都記不清。

    元禾愣了愣，忍俊不禁地答應(yīng)下來：“將軍稍等，奴婢去把朝服從架子上取下來?！?/br>
    卞有離也有點不好意思，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向屏風(fēng)里走去。

    沒想到阮羲也已經(jīng)醒了。

    醉酒顯然給他帶來了一些不適。卞有離進去時，見阮羲倚在枕上，手指按在眉間，神情似乎有些迷茫。

    “你醒了，”卞有離笑著走到床邊，“是不是頭疼？”

    “浮青？”阮羲皺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就要掀被下床：“什么時辰了？該早朝了吧？”

    卞有離連忙按住他：“別急別急，元禾在外頭呢，耽誤不了?！?/br>
    說著話，元禾就恰到好處地進來了。

    她先給阮羲請了安，然后對卞有離道：“將軍，衣服拿來了?！?/br>
    阮羲見到元禾后，放心不少，便又坐了回去。他看見元禾手里的衣服，道：“是將軍的朝服？”

    元禾點頭：“將軍的朝服穿戴不易，奴婢正要伺候?qū)④姶┮隆！?/br>
    “放下吧，”阮羲伸手示意她，“孤幫將軍穿戴，你去叫人準(zhǔn)備熱水盥洗，再把孤的朝服取來。”

    卞有離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會穿，誰幫忙都是幫忙，也不拘哪個了，對此毫無異議。

    元禾看周圍也沒有合適的地方，就把一身玄黑衣袍放在床上，出去了。

    阮羲起來把卞有離拉得離床邊遠了幾步，然后從床上取過一件件衣服，按部就班地做著那些繁復(fù)的工序。

    終于把所有的衣飾都穿到了卞有離身上。阮羲伸手撫平他肩上甲片，又拍了拍他袖間衣褶，最后目光定在腰間的玉佩上。

    一塊方形赤玉，色紅如血，綴了墨色流蘇。

    “這塊玉不襯你，”阮羲皺眉道，“來不及了，等你回來，我找件白玉給你?！?/br>
    卞有離低頭看了看，然后笑道：“好。”

    “嗯，”阮羲似乎很不滿意這塊玉，但又不得不妥協(xié)地理順流蘇上的絲線，“你出去等一下我，咱們一起去早朝?！?/br>
    第二十九章

    早朝。

    這是卞有離第一次正式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身著將軍朝服，一身黑袍，腰佩赤玉，走到大殿之中，隨著江延跪下。

    朝臣中幾乎沒人見過他，但不會有人沒聽說過他。雖然早就知道卞有離容顏非凡的名聲，可第一回 見，還是有不少人失了神。

    縱然朝服在身，也算添了不少人間煙火氣，可當(dāng)他抬頭，朝臣們看清眼前之人容顏的時候，還是會覺得，那一點凡塵氣息，作用也就是約等于無罷了。

    這一襲朝服有很多將軍穿過，都是按例制成的，可是沒有人能穿出這種感覺。衣服上威武的神獸作出仰天長嘯的姿態(tài)，原該滿是英武勇猛的氣概，此刻在他身上，卻平白多了三分清靈。

    他神情淡漠而肅穆，墨發(fā)以木簪簡單束起，身姿筆直頎長，精致的容貌因著沒有一絲笑意而顯出幾分清冷。

    只這么望著他，就合該是不染纖塵。

    這等姿容之人，他應(yīng)該在丹青繪卷里衣袂翩躚，伴詩伴酒，伴花伴月，才是恰到好處。

    唯獨不該是身披甲衣，行軍打仗。

    可他別的都不做，偏要行軍打仗。

    阮羲見下面的臣子都盯著卞有離，一點其他反應(yīng)都沒有，便輕咳一聲，示意旁邊的內(nèi)侍宣旨。

    一通冗長無用而冠冕堂皇的話念完，把出使這件事說得天經(jīng)地義，仿佛不去就是天地不容一般，也總算把眾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江延接了阮羲賜下的國書，俯首叩拜道：“臣定不負王上所托?！?/br>
    卞有離跪在江延身后，聽到這里，跟著江延的動作斂容垂首，心里想著，看樣子是該走了。

    他在此處跪著，感到周圍各方視線都清清楚楚又悄悄摸摸地聚集在自己身上，卻還得若無其事地拿出目不斜視的端正模樣，裝作感覺不到，著實莫名其妙。

    恨不得趕緊起身出去。

    未料阮羲接著又一句話，竟然是說給自己的。

    “卞將軍。”

    因為阮羲從未如此喚過自己，卞有離愣了一下，才應(yīng)道：“……臣在。”

    “孤這里有一柄劍，今日贈與你?！比铘苏f著，招手從后面叫來一個內(nèi)侍，手上的檀木托盤里赫然是一柄劍。

    阮羲對著下方微微示意，內(nèi)侍便徑直走到卞有離面前，跪下將托盤呈給他。

    卞有離雙手從盤中執(zhí)起此劍，一下拔了出來，頓見寒光凜凜，劍氣冷然。

    果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寶劍。

    阮羲又道：“此劍名為雨施，是孤先人所傳，今贈給將軍，望將軍身負寶劍，護我使團，平安歸來?！?/br>
    卞有離端詳片刻，將雨施劍插回劍鞘，抱劍鄭重道：“定不負王上所托。”

    因為有難得的事，今日早朝散得雖然早，但沒有人離開，所有大臣一并跟著阮羲的車駕走在后面，浩浩蕩蕩地去為江延等人送行。

    宮門處，江延等人上馬，回頭再三勸請王上留步，不過阮羲執(zhí)意不肯，仍然送到了城門。

    瓊寧城外不遠，有一處亭子，內(nèi)設(shè)桌椅，基本上作送別之用。眾臣都停在外面，阮羲喚了內(nèi)侍拿酒，與卞有離和江延等人進了亭中，親自為他們一一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