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喜可賀的是尤斯塔斯終于進入正題。

    “短短一個月之內(nèi)，密督因有數(shù)萬人受災(zāi)，其中近三成已經(jīng)失去生命?！?/br>
    這是一個龐大的數(shù)字，千年來前所未有，它卻也不僅僅是一個數(shù)字，每一個生命背后都是一個家庭，包裹充滿傷痛的回憶，有的人甚至連被人回憶的機會都沒有，因為與之相關(guān)的同伴也一同逝去了。

    “災(zāi)？你還真覺得這是天災(zāi)了不成?！迸謇駤I譏諷道：“這是徹頭徹尾的人禍，只是它隨著時間一代一代積累，最終、不巧、爛在了你手上，尤斯塔斯。”

    灰堡教宗沒有動怒，話音依然不急不徐，“我尋找天使卻被賽斯特·拉爾修擺了一道，我在赫爾·弗里亞基諾破壞屏障的第一時間啟動法理部的重建程序，我將灰堡騎士團派往各地平息博納塞拉抽身而退后作亂吸血鬼的反撲，直到天使歸來、教會也在不遺余力地貢獻自己的力量。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想必您也是如此，我們都在亡羊補牢不是嗎?！?/br>
    “對，太對了，屬于我們的戰(zhàn)役還沒有結(jié)束，你在這兒傷春悲秋什么呢。”一身騎裝的女公爵繞過房間中央的水晶尖碑也來到墻邊，面有慍色，“今天的結(jié)果人人有份，誰也不能抽身。就算是在這片土地上無知無覺吃了幾百年草的牛羊，都可能因為吃得太多或者太少沾上點‘罪過’，我偉大、慈悲、以人類的延續(xù)為己任的猊下，您就算記住每一個罹難者的名字，念上千遍禱言，死人不能復(fù)活，過去的事已經(jīng)挽回不了。”

    “關(guān)鍵在于，要怎么能讓人類不再遺忘。”尤斯塔斯屏住呼吸，緩緩?fù)鲁鲆豢跉猓拔視嫖夷切]有盡到責(zé)任的先代教宗們在灰堡立一座紀念碑，給那些被歷史埋沒的吸血鬼們，還有這場災(zāi)難中罹難的所有人?！?/br>
    教宗抬起眼，溫和地說道：“所以我希望您能轉(zhuǎn)告奧爾加·塞拉米亞斯，盡量把那些被遺忘的名字跟事跡告訴給我?！?/br>
    天使教會準備承認自己對歷史的掩蓋，恢復(fù)吸血鬼的名譽，那就意味著他們會公布那些真相。

    這是佩拉格婭沒有想到的，她的表情一時間變得十分復(fù)雜，“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很快就會面臨世界末日?！?/br>
    尤斯塔斯輕笑，“即使我不這么做，何塞·伊諾也一定會。他是個溫柔的人，但絕不會妥協(xié)，他現(xiàn)在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br>
    白衣金發(fā)的男人目光悠遠，唇邊含笑，笑容中卻透著無可奈何?！霸徫沂且幻祟悾拇_無法如您這樣對吸血鬼遭受的苦難感同身受，如果屏障還在、丹拿城收容吸血鬼的計劃順利進行，所有陰謀浮出水面后都消弭于無形，我想、我還是會堅持己見，認為這個世界屬于人類?！?/br>
    “吸血鬼曾是人類?！?/br>
    “是，但就我看來，吸血鬼是人類的造物、博納塞拉獵人也是，而惡魔、也因人類的紛爭誕生?！?/br>
    佩拉格婭呵呵一笑，“還真是高高在上的觀念啊?！?/br>
    “可能是好久沒人能聊天，我格外想發(fā)牢sao吧?！庇人顾剐χ鴵u搖頭，“現(xiàn)在說這些無濟于事，就像您說的，一切不能重來，所以我改變觀念，走一走‘正確’的道路。這也是您一直希望的吧？”

    以尤斯塔斯的聰明才智能猜到這一點佩拉格婭毫不意外，她沒否認，或者說，現(xiàn)在教宗的妥協(xié)是她最想看到的情況之一，不過這位諾斯公爵也知道，這重大的決定不會沒有交換。

    “說吧，你想要什么?！?/br>
    “援助伊斯特。以諾斯大區(qū)的儲備，若是地獄之門在幾天內(nèi)消失，后需的補給應(yīng)該也相當(dāng)充足吧?！?/br>
    佩拉格婭挑眉，不過神態(tài)上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認真，“應(yīng)該沒問題——我只能暫時這么承諾，具體需要回去跟那幫老頭算算賬。不過就算你不提，我這兩天也會著手幫那邊一把，看普拉東不順眼跟幫助伊斯特?zé)o辜受難的人可不沖突。”

    看尤斯塔斯不順眼，和這個人確實一直在為密督因的安寧穩(wěn)定運籌帷幄也不沖突。

    女公爵心里如是想。

    “倒是還有一件您現(xiàn)在就可以決定幫不幫的事?！?/br>
    “您說。”這會兒功夫佩拉格婭終于想起了被自己剛剛踩在腳底下的禮節(jié)。

    灰堡教宗并不介意，因為原本按理來說三大家族跟天使教會和互利合作的關(guān)系，而非什么上下級。

    “我需要您幫我轉(zhuǎn)告何塞幾句話?！?/br>
    “哈？他不是珍稀動物，你又不是見不到他。”

    尤斯塔斯盯著印記，目光回到女公爵身上，“他現(xiàn)在對我并不信任，所以如果是諾斯公您，他應(yīng)該可以聽得進去?！?/br>
    “是關(guān)于那只襲擊過灰堡、但現(xiàn)在怎么也找不到的惡魔的?！?/br>
    佩拉格婭用爬墻的方式回到宅邸，濃金色的長發(fā)在臨近落日的夕陽下宛如流動的金子，很顯眼，她自認為現(xiàn)在大家都忙沒時間看墻上有沒有人。

    她靈巧地落在草坪上，馬靴的鞋跟有點高，但在她高超的落地技術(shù)面前崴腳這種事并不會出現(xiàn)。女公爵扶著膝蓋喘了會兒，目光偶然落在近前的椴樹上，她盯著它枝頭不剩幾片的枯葉，想起這是自己小時候，奧爾加從自己的莊園移栽過來的那棵。

    佩拉格婭的業(yè)余活動之一就是保養(yǎng)這棵枝繁葉茂的椴樹，她還在這里撿到過一只沿著密道鉆進她宅邸的小吸血鬼，那時的她卻沒想到何塞·伊諾就是奧爾加所說的一切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