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他們心中怎樣疑惑，這里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無論是腦袋被開出大洞的獵人還是被割斷喉嚨的獵人，冰霜很快把血封凍，白色中混雜紅與黑，何塞只看了一眼就別開視線，眼中有凄涼。

    如果他們連這里都能找到，那擺在何塞和弗林特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逃走，或者殺死追來的所有獵人。

    獵人一定掌握了某種可以安然無恙離開密督因的方法，這些對抗吸血鬼和惡魔的殺手一旦離開那里，將給這個人間帶來無比恐怖的影響，因為他們心中的是非觀念僅限于用在密督因的造物上，根本不被人間所接納。

    “何塞，不要離開我的視線?！?/br>
    弗林特的聲音把何塞拉回冰凍的現(xiàn)實，后者動了動手指，為此差點把剛剛聚集水汽隱而未發(fā)的冰霜長槍不小心用出去，何塞扣住自己的手腕，對弗林特點頭，“如果還有其他人，我們盡量留一個活口問清密督因發(fā)生了什么?！?/br>
    ——為了自己的愿望就必須踐踏他人的生命，讓這些追殺者再也走不出這座山谷。

    可他覺得自己在說大話，如果真的有兩位數(shù)的獵人正四散在帕里鎮(zhèn)中隨時準(zhǔn)備出手，他們在明處被得手的幾率高到離譜，弗林特也許能同時對付兩三個人，但他們兩個加在一起對付極高魔法抗性的博納塞拉，這場非人類之間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被占盡先機。

    可他們不能退，逃亡沒有任何意義，獵人出現(xiàn)在這代表家族已經(jīng)清楚弗林特的背棄，他們要利用他做什么不得而知，即使不是就地格殺，何塞這個角色的立場也非常微妙，獵人沒有把“天使”放在眼里，是真正要趕盡殺絕把他除掉。

    弗林特不可能讓何塞陷入危險，所以在一開始他就毫不猶豫結(jié)果兩人的性命，讓自己沒有退路，甚至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背叛家族是他絕不會回頭的選擇，他心中燒起的怒火跟恨意，連同他們一路走來的過往紛紛化作泡沫被從天而降的獵人擊碎，這當(dāng)中無論是自由還是生命，這些死神今天若要取走某一樣，他絕不會退讓。

    曾經(jīng)他們相信只要離開密督因就能規(guī)避掉壓在脊背上的不甘命運，可事實近在眼前，他們離開了，卻永遠逃脫不掉一些人千百年來的執(zhí)著。

    弗林特木著一張臉在彈夾里填入新的子彈，為了應(yīng)對外面的戰(zhàn)斗，何塞早已依照米迦爾的叮囑在剛來到帕里鎮(zhèn)后就給弗林特的轉(zhuǎn)輪手槍絕大部分子彈附魔，它的威力不是應(yīng)對人型生物的——可博納塞拉難道不就是人形的惡魔嗎。

    “我們走?！备チ痔刈尯稳谧约荷韨?cè)，指示道：“聽見任何動靜，就把距離你最近的窗戶打碎，放心，有我在?！?/br>
    ——有我在，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保護你。

    “好。”何塞把注意力集中，跟在弗林特不到一臂的距離內(nèi)離開院落，他最后不忍地看了眼身后蓋住帕里鎮(zhèn)居民的油布，在心里說道：……我們過后就來安葬你們。

    這里的人有想過會死在跟自己同樣的人類手中嗎，死亡降臨的一瞬間他們是否來得及思考為什么會遭此厄運？無論男女老幼，所有人都被殺死了，何塞曾將博納塞拉獵人當(dāng)作跟自己一樣的人類，可他們做下的事真的能被稱為人嗎。

    如果這是噩夢，就讓他們親手結(jié)束掉它吧。

    在兩人轉(zhuǎn)過街角，何塞的影子剛從角落轉(zhuǎn)出，他臉側(cè)邊便迎來雪亮的刀鋒，但這一次弗林特沒機會出手，何塞一眨不眨地盯著驟然停頓下來的黑衣獵人面具跌落后失去光澤的眼眸，他沉默地移開雙腳，不讓死人胸口迸出的血沾到自己身上。

    三道拔地而起的冰簇在襲擊者近身的一瞬間就從何塞腳下刺出，驟然洞穿來人的胸腹，專注的何塞沒有留手，而這也是他第一次奪走智慧生物的生命。

    一個人從活著變?yōu)樗廊ゾ褪沁@么簡單，何塞絲毫沒有因為短暫勝利而松了口氣，他很不好受，背負他人的生命太沉重，但如果必須背負才能前進，他會選擇為弗林特分擔(dān)本屬于他的那一部分。

    弗林特沖何塞點頭，什么也沒有說，只看了尸體一眼就跨過他繼續(xù)前進，形勢已經(jīng)越來越緊迫，不僅因為這場小鎮(zhèn)中的“狩獵”在人數(shù)上對他們不利，還有時間和范圍。

    現(xiàn)在是夜晚，可黎明終會到來，何塞是吸血鬼，只要天一亮他的行動范圍就會大受限制，他們無法在街道中作戰(zhàn)，只能避入室內(nèi)或者森林，而這兩者都不是好的選項，無異于把自己圈進囹圄。

    沒有什么東西站在他們這一邊。

    何塞很清楚弗林特心里想到但沒說出來的話，他見月亮的光輝越來越淡，很快便會有更明亮的太陽把它掩蓋。

    “沒有時間了，我們往森林里走……什么？”何塞說完這句話后整個人就愣住了，因為比起鼻腔里充斥的血腥氣將散未散，一股更熱烈的焦糊氣味迎面卷來，逼得兩人不得不停下腳步。

    遙目而望，遠處的房屋開始燃燒，濃煙四溢，到處都是嗆人的糊味，燃燒的建筑物越來越多，連雪都被燒成黑色。

    “他們——”

    博納塞拉早已洞察兩人唯有的兩個選擇，并且用燒掉整個小鎮(zhèn)的方式廢掉其中之一。

    弗林特二話不說用雪沾濕圍巾，攔腰把何塞抱起向上風(fēng)口的方向沖，濃煙能遮蔽他們的身影，但同樣也能隱藏敵人的動作，弗林特在越過一道傾倒的梁木時迎面遭襲，何塞伏低身體為他掩護，弗林特抽刀，在驚險地被利刃劃過一邊外袖后敏銳地聽到扣動扳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