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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幾日之后的夜間,祁巖顫抖了一瞬,在一片漆黑中睜開了眼。 他又做了噩夢,被驚醒后滿身都是冷汗。 祁巖側耳聆聽了片刻,殿中一片安靜,他便眉頭輕皺起來,立刻站起身向他安置蒼九云的房間走去。 剛剛的夢境中,他并未如往常一般夢見些不知所以的場面,而是第一次夢到了以前的事。 夢到了那一年大雪紛飛,他的家族被一群魔修圍攻,孤立無援的很快便被屠戮殆盡。 夢到那一襲白衣勝雪,裹著狐裘,雍容華貴之人仿若市外的仙人一般,踏雪而來,風姿卓絕。 斜著眸子瞥了他一眼,露出一絲輕佻的微笑:“就是你了?” 像是一個畫皮惡鬼。 這個夢境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再度身臨其境了一般,耳邊全是族人的慘叫,以及他那幾乎已經忘卻了的母親顫抖的力道。 哪怕眼下醒了,鼻端都仿佛還藏留著那日的血腥氣。 那些慘叫,那些血流成河,那些冤魂,仿佛跨越了四五十年的歲月,再度來到他的面前,嚇得他的心都跟著戰(zhàn)栗起來。 痛入骨髓的滅門之仇。 祁巖大步闖入蒼九云的房間,見對方居然睡得安詳,便一把抓著鈴鐺用力搖晃了起來。 這鈴鐺被放在了風口,白日里總是在響,好不容易晚上無風了,才安靜了一會,讓方云得以有休息的時間。 卻不知祁巖這時候又闖進來發(fā)什么瘋。 方云猝不及防之下周身一軟,下意識仰頭顯露出弧度優(yōu)美的脖頸,隨即發(fā)出了一聲難耐的呻吟聲,綿長的尾音卻在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便見到祁巖正站在黑暗中死死盯著自己看。 這已經不是祁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方云已經被束縛著扔在這里一周多了,祁巖雖然從不來傷害他,也沒什么要砍斷他胳膊腿扔豬圈扔糞坑的意圖,甚至還好吃好喝的供著他,給他療傷。 但卻總是來找他聊天。 所謂聊天,當然不是雙向的,基本都是祁巖過來嘲諷他,或是無中生事的找他麻煩。 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突然跑過來做這種事。 看他情難自禁面色緋紅的樣子看個全程,然后神情難看的出言嘲諷他,直到他受的刺激過大,徹底脫力暈過去為止。 方云終于在這個夜晚徹底受不住,崩潰的哭了出來。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遠比他自己想象中的不濟。 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的親近之人,就這樣冷眼看著他在不可控制的欲望中丑態(tài)百出。 看他像條蠕蟲一般扭來曾去,發(fā)出古怪的叫聲,偶爾還會說出一些他自己都記不清是什么的哀求話語。 怎么想那都是低賤至極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云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中低聲抽泣了起來,臉上一片濕漉漉的。 既然沒殺他,大約就是無論他如何否認,在祁巖的心里都認定了他就是方哥哥這件事。 但方哥哥對他的好,顯然無法抵消蒼九云對他犯下的惡事。 祁巖便見到蒼九云像只小奶貓一般,蜷縮起身子,在惑人的調子中發(fā)出輕輕的抽泣聲,滿臉泫然若泣。 但從眼角流出來的卻不是眼淚,而是血跡,很快順著他那雪白的面皮流入了鬢角。 祁巖見他哭了,心中某個隱秘之處的欲望便仿佛突然得到了滿足。 就仿佛身份調換,那個往昔顫抖著的小男孩終于成為了高高在上的那一個,而蒼九云卻成為了瑟縮著顫抖著哭泣著的那一個。令他詭異的產生了一種安全感。 祁巖掐住蒼九云的下巴,從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動作柔和的輕輕擦拭著他眼角的血跡,笑道:“蒼宗主,你為什么要哭呢?” 方云別開視線,想將臉也一并轉開,卻掙脫不開祁巖的手。 祁巖見他不理自己,又問:“蒼宗主不該覺著開心的嗎?這不就是你本來的樣子,終于不用藏著掖著隱忍著了?!?/br> 過往的情意不在,祁巖如今在他面前展露的,便是202曾與他描述過的,那個笑里藏刀無情無義的祁巖。 “你為什么……”方云又低低抽泣了幾聲之后,終于轉過眸子看向祁巖那張陌生到他幾乎認不得的面孔,“要這樣對我?” 他的嗓子早就啞了,聲音低啞的幾不可聞。 但祁巖還是聽到了,心中突然非常滿足。 只有弱者,才會驚恐的問出這種話來: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你為什么要傷害我。 過往的自己是如此,如今的蒼九云也是如此。 怎能不叫人心生快意。 祁巖抹了抹他的面頰,面色稍緩:“蒼宗主居然能問出這種話來?蒼宗主果真不知道么?” 那種無法掌控,沒有止境,無法消除的欲望每天在身上肆虐的感覺,并不比純粹的疼痛好多少。 反而祁巖冷眼旁觀看他丑態(tài)仿佛在看一個笑話一般的樣子,叫他心中更為無法接受。 這把軟刀子,毫不遜于202帶給他懲罰時的疼痛感。 方云突然不想再在意那么多了。 方哥哥是誰,方哥哥究竟做過什么,終究是已經不重要了。 大約在祁巖的心中,最后的那點世俗牽掛也終于以這種方式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