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白看這和尚真是悠然自得，笑道：“所以說，做官沒意思，要那浮名作甚？大師，你們寺廟還接收外門弟子不？要不讓我來寺里修行吧？”

    智海又笑說：“公子心中紅塵氣太重，遁入不了空門?！?/br>
    王信白哈哈大笑：“說的也是，當(dāng)了和尚就沒法和姑娘們談趣風(fēng)聲了?！?/br>
    揮揮手，王信白不再和智海閑談，去山門外辦事去。

    待禁軍們將烏棺從香山寺抬走，燕燎也從寶殿進(jìn)完香出來。

    比起來時的氣勢洶洶，這會兒香燭和煙火的氣息淡淡裊繞在周身，使得燕燎身上氣場緩和了不少。

    智海道：“吳公子在世子來此一個時辰前就已經(jīng)離開了，世子若是在我寺找人，怕是找不到的?！?/br>
    燕燎對智海點(diǎn)點(diǎn)頭：“不找了，多謝大師為我父王念經(jīng)超度，告辭。”

    燕燎轉(zhuǎn)身欲走，智海又追上一步，叫住燕燎道：“世子，您身上重的并非全是殺戮戾氣。”

    燕燎一愣，回頭看著智海，不知道智海是想同他說什么。

    智海雙手合十，談吐平和，說：“世間愁苦，多源于放不下。世子若是能放下心中執(zhí)念，不再囿于前塵舊事，只專注于今后，將來便是再交鋒，您心中的灼火也不會再燒傷您了?！?/br>
    此話一出，燕燎瞳孔驟縮，疾步走到智海面前，低聲問：“你說什么？”

    智海垂首低頭，又念一句阿彌陀佛，手勢往外一展：“雪天路難，還請世子小心?！?/br>
    說完這話，也不管燕燎面上如何驚愕，徑自退入寶殿，跪在佛下念起經(jīng)來。

    燕燎：“……”

    寒風(fēng)一吹，燕燎覺得背上發(fā)了一層毛，半天才回過神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燕燎覺得這個和尚話里有話，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燕燎兩輩子歷經(jīng)百戰(zhàn)，生死一線上不知掙扎過多少回，從來不信神鬼佛魔，這一次卻被老和尚說的發(fā)了一身汗。

    不過看來這和尚是不準(zhǔn)備再多說了。

    搖搖頭，燕燎眼神晦澀，默默記下智海的話，也就帶著一群人離開了香山寺。

    回路上，燕燎一路上半句話都沒有。王信白想了想，還是打破沉寂，他問：“咳…現(xiàn)在怎么著，還要繼續(xù)派人抓吳亥嗎？”

    燕燎想都沒想：“當(dāng)然要?！?/br>
    其實(shí)燕燎現(xiàn)在心里亂糟糟的。

    一別四月，重回漠北的吳亥給燕燎帶來的意外簡直是一波接著一波，比之以往那個軟弱的少年，說掀起了千濤駭浪也不為過。

    然而越是沒搞懂，越是糟亂，就越要把人抓回來，所有事功過相抵后，是死是活再做判定。

    王信白覺得心驚，感慨道：“除了臉，我從來沒好好看過這個吳亥，真沒想過他竟然有這么多本事?！?/br>
    燕燎：“除了臉？”

    “對啊。”王信白看了眼燕燎：“第一次看到吳亥的時候，那真叫驚為天人，他若是個女孩子，恐怕今生我就非他不娶了?！?/br>
    燕燎呵呵一聲冷笑，不想再搭理這個沒皮沒臉的人。

    回宮后，燕燎不理會王信白可憐兮兮的請求，讓人把王遠(yuǎn)召來宮中，共同商議國葬一事。

    商量完后，死死抱住燕燎大腿不肯走的王信白被王遠(yuǎn)拽著后頸，從濕滑冰冷的臺階上殘忍地拖了下去……

    燕燎嘴角一抽，看王信白掙扎在地面，一副“你現(xiàn)在不救我，往后這世上就無我了”的表情，到底還是沒狠下心，又從王遠(yuǎn)手里把這倒霉小子給救了下來。

    王遠(yuǎn)指著躲在燕燎身后耀武揚(yáng)威的王信白，怒道：“這事沒完！有種你就一輩子別回家了！”

    王信白得意的臉頓時一垮：“……”

    燕燎靜靜看著這爺孫倆鬧，知道王遠(yuǎn)反正不會在這把人給打死，放心地回到寢宮稍作休憩。

    推開殿門，燕燎還沒進(jìn)去，就覺得內(nèi)心一片浮躁，怎么也靜不下心來。

    揉揉眉心，燕燎打起精神，走到桌前，準(zhǔn)備寫封信問問徐少清那邊進(jìn)展的如何了。

    誰知硯臺一拿起，看到一封被壓在底下的信箋。

    記憶陡然被喚醒，燕燎猛地想到三日前吳亥給他下了化勁散后，好像是往這邊來過。

    黑著臉拆開被藏在底下的信箋，取出白紙展開，吳亥的字躍然眼前——

    “恩已還?！?/br>
    好一個恩已還！

    燕燎瞬間就把紙窩成一團(tuán)，嗖一下扔進(jìn)了火爐里燒成了灰。

    這所謂的“恩已還”莫非是指香山寺一事??？

    燕燎心臟砰砰直跳，難道就連這也都在吳亥的掌控之中？

    燕燎更摸不清吳亥是怎么想的了。

    說他對漠北確實(shí)懷著一絲感情吧，他卻帶著外族臨于城下；說他恨漠北恨自己吧，他又把父王的遺體送了回來，且為父王整理遺容，送至香山寺超度……

    說起來，吳亥究竟是如何做到從咸安亂局里將父王的遺體送回漠北的?。?/br>
    燕燎浮沉不定，眉頭緊擰，既煩躁，又混亂。

    門外又有宮人來報(bào)：“世子，諸位大臣都在大殿等候，說是三日已過，他們有要事相報(bào)，請世子務(wù)必前去見他們一遍?！?/br>
    燕燎沉下臉，把火氣壓下去，問：“王丞相呢？”

    宮人道：“王丞相剛出宮門，正巧遇到了一塊兒進(jìn)宮的大臣，被叫著一起去了大殿?！?/br>
    燕燎冷笑，一個個的，就這么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