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藥只感覺自己的心要跳出來。

    蘭山伸出手，摸向他的腹部。

    第44章 七金舊話·第三回

    蘭山收回手：“沒有?！?/br>
    湯一碗瞪了一眼蘭山，一步邁上前，也伸出了手，按在了虞藥的腹部。

    所有人都看向湯一碗。

    虞藥咽了口唾沫，聲音非常大。

    湯一碗收回了手，轉(zhuǎn)個身走回椅子上，坐了下來。

    同門們都低下了頭，黃格摟住了虞藥的肩。

    湯一碗開口：“虞藥啊……”

    虞藥抬頭看他。

    湯一碗看向虞藥，小孩兒的眼睛像一只鹿，瞪得圓圓的，閃著亮，充滿了恐懼，咬著嘴，不敢求情。

    湯一碗又道：“以后好好努力啊?！?/br>
    說罷就站起身走了。

    蘭山也站起身，看了虞藥一眼，什么也沒說，走了。

    虞藥愣在原地。這樣的意思是……？

    黃格大笑，拍他：“師弟，你能留下來了。”

    勾玉看他一眼：“何止，你要是還想練，還可以繼續(xù)練。”

    雪刀點(diǎn)頭：“對對，師弟，你已經(jīng)凝出真氣了?！?/br>
    虞藥試探性地問一句：“凝出真氣就能成丹嗎？”

    眾人沉默。

    虞藥又問：“那能聚出真氣是不是也算入道門呢？”

    勾玉搖頭，指著紅紗：“紅紗已經(jīng)不修道了，可凝出真氣也只要一年?！?/br>
    黃格拉了一下勾玉，上前摟住虞藥的肩：“不要跟別人比嘛……”

    虞藥繼續(xù)徒勞地奮進(jìn)著，說實(shí)話，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

    他勉強(qiáng)能跟同門一起跑完山了。眾人可以開始練氣，虞藥因為跑得太快，還不停地吐。

    日復(fù)一日的枯燥訓(xùn)練，終日起早貪黑，長過任何人的修煉時間，即便如此，成丹遙遙無期，真氣能凝住不散便是極限。

    虞藥在夜里打坐，坐了一會兒突然感到一陣難過，他停下來，仰頭看天。

    他從來不敢說自己有通仙的理想，對他而言太遠(yuǎn)，連說出來就顯得配不上。

    于是他降了自己的愿望，他希望能與同門一樣，有留在七金的資格，讓湯一碗不后悔把他帶上來。

    虞藥盯著滿天的星辰，在靜謐黑暗的院子里，他一個人坐在地上，哭了出來。

    念完經(jīng)上山來的湯一碗，邁進(jìn)大門就看見瘦弱的小孩兒坐在地上，還盤著打坐的姿勢，低著頭嗚咽地哭，聲音不敢太大，怕吵醒別人。

    虞藥哭著哭著，頭被人摸了一下，湯一碗在他面前，把手里扛的幡和鑼一放，也盤腿坐了下來。

    虞藥一看見他，就把頭轉(zhuǎn)開，手往臉上抹了一把，把臉抹得黑乎乎。

    湯一碗坐在地上，兩手往后一放，撐著身子晃著腿，吊兒郎當(dāng)?shù)匦χ此?/br>
    虞藥吸了吸鼻子，轉(zhuǎn)回頭。

    湯一碗問他：“餓了？”

    虞藥搖搖頭。

    湯一碗笑了：“哭什么呢？”

    虞藥低著頭不說話。

    湯一碗坐直，彎彎腰，把頭湊到跟虞藥面前，低頭看他的臉，被虞藥躲開：“怕自己沒用嗎？”

    虞藥驚了一下，抬起頭，瞪圓了眼：“您怎么……？”

    湯一碗又仰起來：“廢話，我好歹是你師父。”

    虞藥撓了撓頭：“師父，你帶我上山?jīng)]用啊，我沒有仙根，不能幫您振興七金?！?/br>
    湯一碗唔了一聲，又道：“不過振興七金主要是我要做的事，你不用想那么多，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虞藥又苦惱起來：“師父，我不知道我要什么？師兄們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要做什么，可我總是混混沌沌的?！?/br>
    湯一碗哦了一聲：“要目標(biāo)是吧？”

    虞藥點(diǎn)頭。

    湯一碗坐直，指了指后面的山：“知道那是什么嗎？”

    虞藥搖頭。

    湯一碗告訴他：“那叫恐久山。那座山上有猛禽走獸，吃人不吐骨頭，樹木皆為鬼怪，吞人生氣。即便烈日當(dāng)空，陽光照不進(jìn)恐九山。古來便有人欲上山開派，無一生還，又有人試煉探險，次日尸體便落于山腳。此山，為大險之山。”

    虞藥咽了口唾沫。

    湯一碗繼續(xù)：“但是，傳說中，恐九山有一把銀龍劍，劍認(rèn)之人可登仙。七金自創(chuàng)派以來，說實(shí)話有天賦之人太少，于是門徒便前仆后繼地上山尋劍，幾百年來沒人找得到。我小時候，我的師祖死在尋劍的路上，我的師傅死在尋劍的路上，我的師叔死在尋劍的路上，我的同門死在尋劍的路上。為的就是一個目的，既然天不給我仙根，我便賭命去找劍，若是能找到，便再賭這劍愿認(rèn)我。”

    虞藥眨巴眨巴眼。

    湯一碗看他：“我從小看到大，每個上山尋劍的人，都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他人不行我可以’，有修為的也去，沒修為的也去，入派念了兩天書，收拾包就上山尋劍去了。是啊，日復(fù)一日的苦練，凝不出真氣，成不了丹，頓悟太難，成仙太遠(yuǎn)。不如去尋劍，把命運(yùn)交給命運(yùn)，交給老天爺，尋得到便贏，尋不到，也是死在征途上，算是漂亮的名字?！?/br>
    虞藥看著師父。

    湯一碗笑了：“尋劍算個目標(biāo)，你要嗎？拿去吧?！?/br>
    虞藥沒說話。

    湯一碗拍虞藥的肩：“虞藥，你說不能幫我振興七金，你知道對我來說，什么叫‘振興七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