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著青松老人在密閣里轉(zhuǎn)了一圈，在那些虞藥能認(rèn)出來的藏品里，確確實(shí)實(shí)都是來自七金派。比如七金的展翅劍，是當(dāng)年七金派人練武的統(tǒng)一佩劍；比如七金的門旗，也確實(shí)是七金山頭上飄搖的樣式；此外還有北海十三團(tuán)的團(tuán)旗，號角，戰(zhàn)鼓。林林總總，不計(jì)其數(shù)。而那些虞藥認(rèn)不出來，也有可能是，畢竟七金當(dāng)年家大業(yè)大，北海又是天下之宗土，有些他不知道的東西也正常。

    眾人轉(zhuǎn)著，鈴星卻在一幅畫前停了下來。

    “這是什么？”

    青松老人走回來看，解釋道：“這是七金老仙，西域大捷后，宴請?zhí)鞂m。”

    虞藥也走來看，這畫上，賓客滿門，觥籌交錯，宴臺周邊，盡是仙客，醉倒臥于桌者，仰頭倒酒者，起立喧嘩者，一張宴桌長數(shù)米，兩側(cè)盡是豪情人。

    蒼青鳥盤旋于空，歌舞仙子奏喜樂，百花怒放在腳邊。

    坐在中央，一手?jǐn)埦?，懷中抱劍，擊桌而歌，縱情肆意樂于其中的，正是七金老仙。

    他身后，立著北海十三團(tuán)的旗，最中間，是北海之旗。

    這是隔著畫紙都能感受到的凱旋之壯懷，蓬勃而出，滿紙皆是得意。

    虞藥看著當(dāng)年神采飛揚(yáng)的自己，有種非常不真實(shí)的感覺。

    鈴星卻盯著中間仙官的臉，七金年輕的臉上得意快樂，額頭一道金紋，眉目颯爽，望向畫外。

    青松老人叫了一聲：“少俠，喜歡這畫？”

    鈴星收了神，沒答。

    轉(zhuǎn)了一圈，青松老人送眾人出門，鈴星走在最后。

    等前面的人都下了樓梯，鈴星突然轉(zhuǎn)身問道：“恕我唐突，剛才那幅畫，能不能送給我？”

    “這……？”青松停了一下，笑意愈深，“當(dāng)然，贈衫之情，以此相報(bào)?！?/br>
    ***

    虞藥坐了半天，才見鈴星回來，他翹腿坐在床上：“阿星，哥哥有事要跟你商量。”

    鈴星關(guān)門，走了過來。

    虞藥往前傾身，給他拉了個凳子：“坐啊。”

    鈴星坐下。

    “這樣啊?！庇菟幋炅舜晔郑懊髟缛パ瞄T，你可有什么辦法遮一遮煞氣？”

    鈴星想了想，點(diǎn)頭：“不難?！?/br>
    虞藥撫掌：“好?！?/br>
    他話音剛落，便響起了敲門聲，是權(quán)無用的聲音：“師兄，出來幫我們湊個局，三缺一?！?/br>
    虞藥一聽，才不想出去陪他們玩，他牌技爛的要死，于是他問鈴星：“你要不要去玩兩把?！?/br>
    鈴星毫無興趣地?fù)u了搖頭。

    虞藥便沖外面喊：“睡了睡了！”

    權(quán)無用往門上一靠：“騙誰，我都看見你房里亮堂堂了。”

    虞藥沖鈴星使了個眼神，鈴星轉(zhuǎn)身吹滅了蠟燭。

    “呀，”權(quán)無用停了，“真睡了啊……”

    虞藥又道：“明天見，阿用?！?/br>
    阿用在外面呸了一聲：“誰阿用，我是無用。”說完就跑了。

    虞藥送走權(quán)無用，才發(fā)現(xiàn)，在滅了蠟燭的靜謐房間里，他坐在床上，鈴星坐在凳子上，面面相對，安靜致命。

    虞藥清了清嗓子，看看鈴星，突然覺得有些尷尬：“現(xiàn)在睡吧？”

    鈴星卻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開了頭，抿了抿嘴，完全在說別的事，他用一種無所謂的口氣問道：“你叫誰都是這樣嗎？”

    “什么？”虞藥一時沒搞明白。

    然后他反應(yīng)了一會兒，猜想，鈴星說的，該不會是自己叫權(quán)無用“阿用”吧？

    虞藥低下了頭，用腳踢了踢地：“……也不都是，就隨口一叫?！?/br>
    天地良心，虞藥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覺得這么尷尬。

    暗沉沉的房間，只有屋外透過的燭光，淡淡地映照住兩人的影子，看得人貌，卻恍惚有種不真切。

    虞藥自顧自地想，鈴星這小子哪兒來的本事，總能讓只有兩個人在的場合變得曖昧起來。

    虞藥咳了一聲：“你……”

    他開口的時候鈴星正好也開口：“你……”

    于是虞藥馬上停了話，轉(zhuǎn)而問鈴星：“怎么了？”

    鈴星躊躇了一下：“也沒什么……”

    他頓了一下，然后把手伸進(jìn)衣服里，緩緩地拿出了一個卷軸，遞給了虞藥。

    虞藥接過來：“這是？”

    他雖然這么問，但心里好像模棱著有個答案。

    鈴星又看了一眼他，不怎么在意的樣子：“七金派的東西，你不也很上心嗎？”

    虞藥沉默了，他解開繩子，伸開了畫卷，正是七金宴賀圖：“你……看上了這幅畫？”

    鈴星看了一眼畫：“也不是，只是覺得很有眼緣?！?/br>
    虞藥慢慢地把畫卷起來：“謝謝?！?/br>
    說完他有些后悔，因?yàn)樗穆曇籼×?，在這樣一個安靜的房間里，這樣的聲音仿佛消融在了氣氛里，融得氣氛更加昏暗，更加曖昧，使得鈴星為了聽清他的話，不自覺地朝他靠了靠。

    虞藥仍低著頭，但已經(jīng)能感覺到鈴星只在氣息之隔，虞藥往后退了退，想著要說些什么攪一下現(xiàn)在流動的氛圍，剛開口說了個“我”字，就被隔壁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隔壁的聲音婉轉(zhuǎn)靈動，抑揚(yáng)錯落，時高時低，配合著那邊木床搖晃的聲音，送來一陣一陣情波。

    于是場面更加尷尬。

    虞藥和鈴星對視了一眼，又分別朝不同方向轉(zhuǎn)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