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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這時還能笑出來:“不行,我的臟器全壞了。我不太痛了?,F(xiàn)在還能講話,是因為回光返照?!?/br> 她望著高山闊水,還說:“我活不過今晚?!?/br> “不會的!”沈堯斬釘截鐵,“我們還有《靈素心法》,你要撐住……” 云棠歪了一下頭:“《靈素心法》對我沒用,我的筋骨和心肺已經(jīng)潰爛,你何必費心?我冤殺過好人,手上有數(shù)不清的人命……江湖八大派的掌門,有六個死在我手里。” “不怪你,”沈堯卻說,“一報還一報,他們也殺了你的人?!?/br> 云棠扶住沈堯的肩膀:“送你一樣?xùn)|西。” 沈堯驚詫道:“什么?” 云棠小聲說:“內(nèi)功?!?/br> 想當(dāng)年,云棠的父親把內(nèi)功傳給女兒之后,當(dāng)場爆體而亡。思及此,沈堯連連后退:“你不能爆體而亡……” 云棠點住沈堯的xue位,使他無法逃竄:“我給自己留一點,就不會爆體而亡?!?/br> 江面遼闊,柳青青還在撐船。她魂不守舍,沒聽清云棠和沈堯的對話。她只是在想,這一次“南伐云霄”的隊伍中,幾乎沒有水性好的高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否則,那些人要是在覓江之上打起來,云棠的處境會更危險。 柳青青拼盡全力撐船。 而沈堯肩頭發(fā)燙,正像收大禮一般,收著頂級高手的內(nèi)力。云棠甚至告訴他:“楚開容寄過來一封信,收信人是衛(wèi)凌風(fēng),但我偷看了……信上說,再過幾個月,衛(wèi)凌風(fēng)就會把他的內(nèi)力傳給你,這是解決‘十年曇花’藥效的唯一辦法……” 沈堯頓時明白了云棠的意思。 十年曇花讓一個人有了內(nèi)功。但是,此人并沒有真正練就內(nèi)功,十年后便會暴斃而亡。不過,只要有一位高手愿意將自己修煉積累的功力傳給此人,那么,服藥之人就能撿回一條命。 這和《靈素心法》的道理相通。 “反正我快死了,不如換你一命?!痹铺恼f。 “不用換……我自己選的路,”沈堯屏住呼吸,“我會一力承擔(dān)……” 然而沈堯被點住了xue道,無法躲開。他禁不住微微發(fā)抖,只覺一陣功力充盈了丹田,雙拳似有無盡綿力,夜間視物也更清晰。 沈堯無計可施,猛地大喊道:“柳青青!柳青青!快來救人!” 柳青青驚慌失措地跑過來了。她剛走近云棠,也被云棠點了xue道——云棠已經(jīng)疲憊不堪,只能倚靠在柳青青身上,并把剩下的功力傳給了柳青青。 柳青青淚如雨下,口齒不清道:“教主……” 無人回應(yīng)她。 * 江岸的戰(zhàn)局發(fā)生了變化。 段家長老和劍客們?nèi)纪A耸?,于是鄭家也退離了爭斗。只剩下江湖七大派和殺手宗門還在苦苦支撐。又因為東嵐派的古琴被砸了,無法再壓制常夜琴,常夜琴如入無人之境。眾多魔教高手反敗為勝,大肆屠戮,殺得江湖七大派嗷嗷叫苦。 而近旁那一座山崖坍塌,段永玄以一敵三,踩在嶙峋的巖石上,劍風(fēng)暴烈而癲狂。 衛(wèi)凌風(fēng)收盡劍光,再返還給段永玄。程雪落又輔以“昭武十八式”,段無痕還用一道劍氣屏障保住了程雪落——這幾招打得段永玄疾步后退。 段永玄大聲罵道:“你們兩個孽畜,竟然合力弒父!” 程雪落攻勢更猛,段無痕心亂如麻。 夜風(fēng)中血氣更濃,段無痕又發(fā)現(xiàn),他和程雪落心思相通。段無痕一個眼神,程雪落已然會意。他們從沒有一起練過劍,也不熟悉彼此的招式,可是二人的默契渾然天成,配合得毫無瑕疵。程雪落像是世間的另一個他。 他無法自控地記起母親去世前所說的話。 她說:你們本該是一對好兄弟。 段無痕走神了。 趁此機會,段永玄當(dāng)空翻身,cao控萬千之劍,劈向段無痕。 衛(wèi)凌風(fēng)帶動掌風(fēng),聚攏星月之光,再化為煙塵,直接撞上段永玄。這一招比“寒光照鐵衣”來得更迅猛,段永玄躲閃不及,側(cè)目又見程筱的尸體被放置在不遠(yuǎn)處。程筱腰間掛著一枚玉佩,竟是他與她初見時……他所贈送的禮物。 段永玄心有所失。他練武成癡,力求武功天下第一,江湖英雄拜服。然而高處不勝寒,他已喪妻,倍感孤絕……世間萬物皆可為劍,程筱也是一把劍,扎在他心上。 他跌跌撞撞,打了個趔趄。 衛(wèi)凌風(fēng)招招緊迫,程雪落橫貫劍鋒。段永玄向后栽倒,正好倒在段無痕的劍刃上——他被這個從小養(yǎng)到大的兒子一劍穿過了死xue。 段無痕神色慘然,驟然停手:“父親!” “我……”段永玄臥地不起,聲息漸弱,“對不起你母親……她心慈好善,吃齋多年,我卻隨意殺人,視人命如草芥……我得去找她,求個原諒……” 話音落罷,段永玄闔目,心脈停滯,命喪于此。 段無痕無法站立,跪在了段永玄的身側(cè)。 無量神功第八層凝聚的煙霧終于消散了。江水無波無瀾,月光凄慘泛白,眾人只見段無痕跪地不起,程雪落滿身血污。而衛(wèi)凌風(fēng)雙手負(fù)后,遙望遠(yuǎn)處。 段家長老和劍客們相繼圍了過來。 戰(zhàn)場上,許多人都停下了爭斗。 程雪落看著失魂落魄的段無痕,又見段家眾人竊竊私語。他忽然拔出段永玄身上的長劍,高聲道:“我名為程雪落,和段無痕是孿生兄弟。當(dāng)日在京城,弒君的人是我。今日在苗嶺,弒父的人也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