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夜琴指尖旋轉(zhuǎn)著酒杯：“楚家的刀法不過爾爾。”

    衛(wèi)凌風還在和右護法交談：“楚家改姓一事，市井街坊不許提及，違者當被拘役，如今知者甚少。元淳帝一改常態(tài)，有違常理?！?/br>
    “對啊，”云棠附和一句，“所以，我派遣了一群人去京城，不日動身?！?/br>
    衛(wèi)凌風欲言又止。

    云棠會意，輕聲說：“此處太吵鬧了。宴會之后，再做商談。”

    隨后，副教主起身，誦讀教內(nèi)規(guī)章。

    沈堯和錢行之被帶到了正殿中央，二人面前各擺了一只金盆，沈堯心道：這是要讓我金盆洗手？身旁的侍女突然抓起沈堯的左手，用一把鋒利匕首在沈堯拇指上劃開一道血口，擠出鮮血，灑在金盆中。

    另一位侍女取來凝香花露，倒入金盆，香氣蓋過了血味，錢行之還在“嘶嘶”喊痛。

    云棠從主位上走下來，緩步而行。她剛喝了半壺酒，不勝酒力，臉頰浮起紅霞，恍如白玉透著胭脂色。錢行之立刻不覺得痛了，雙眼緊盯著她。

    真是沒辦法，沈堯腹誹。他不得不猛然一拳，狠狠錘在錢行之的肩膀上，錘得錢行之恢復(fù)神志，這才和副教主一同念誦起教內(nèi)規(guī)章。

    席間眾人紛紛拿著杯盞，從金盆中舀起一杯混了血味的水，喜氣洋洋道：“恭賀二位入教?！?/br>
    話雖這么說……沒有一個人真的喝了水。包括副教主在內(nèi)，所有人都是做做樣子。甚至，云棠、澹臺徹、左右護法這幾位連杯子都沒拿，樣子都懶得做。

    錢行之狐疑道：“歃血為盟，流血為誓，飲水淘情，教內(nèi)至親！這明明是祖上定制的規(guī)矩??？為什么沒人喝水？”

    “哎？錢大夫，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币晃恍顫M胡子的壯漢摟住了錢行之的肩膀。沈堯側(cè)目一看，正是多日不見的黑面判官蕭淮山。

    因為沈堯治好了蕭淮山的命根子，蕭淮山一直把沈堯當作救命恩人。

    當下，蕭淮山就對錢行之說：“錢大夫，喝酒是一樁美事，喝下別人的血，是一件令人惡心的事?！?/br>
    “什么？你們魔教中人也會嫌惡心？”錢行之驚呼道。

    蕭淮山面露責備：“錢大夫，你立過誓言，如今也是我教內(nèi)中人。你難道不覺得，兌著人血的一杯水，難以下咽嗎？”

    錢行之感慨道：“既然如此，為何不廢了這個規(guī)矩？平白讓我和小師弟流血流汗?！?/br>
    蕭淮山沉思片刻，變得一派老成持重：“祖宗規(guī)矩不可廢。”

    *

    宴席接近尾聲，眾人依次離場。

    沈堯越過人群，快步跟上澹臺徹。

    澹臺徹左手拎著酒壺，右手提著一把劍，手腕間系著一條細細的紅繩，素衣長發(fā)，背影蕭索。

    沈堯喊了一聲：“澹臺先生！”

    澹臺徹停下腳步，回頭一望：“這么晚了，找我有要事相商？”

    沈堯隨口說：“我大師兄要和教主、副教主他們議事。我也打算回去，正好和你順路?！?/br>
    語畢，沈堯暗忖：教主等人議事，卻沒帶上澹臺徹，是因為澹臺徹如今武功盡失嗎？他當年在教內(nèi)一呼百應(yīng)，今夜還真是形單影只。

    他們走過一條小徑，奇花異卉夾道，月夜景致幽幽。借著醉意，沈堯訴說道：“澹臺先生，你今天沒看到，常夜琴剛和我?guī)熜忠娒妫瘟藙?，劈頭就來砍他。我還以為，常夜琴是受雇于武林盟主的殺手，今天就要割下我?guī)熜值捻椛先祟^。”

    “他和你師兄素來不和，”澹臺徹透露道，“他比你師兄大幾歲。你師兄出生之前……”

    沈堯問道：“如何？”

    近旁立著幾株金合歡花，澹臺徹看著月下花叢，低聲道：“你師兄尚未出生時，老教主膝下沒有孩子。他把資質(zhì)好的幼童，都當作親生子女教養(yǎng)?！?/br>
    沈堯后知后覺：“你的資質(zhì)更好，老教主也把你當成了親兒子？”

    “我的資質(zhì)不好了，”澹臺徹神色如常，“人生幾回傷往事，往事復(fù)誰知。”

    沈堯聽出他話中的倦怠，連忙說：“澹臺先生，你的筋骨并非無藥可救。我和師兄都能為你調(diào)養(yǎng)。我們丹醫(yī)派還有幾位云游在外的師叔，雖然我沒見過他們，但也許……他們哪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就能痊愈了。”

    澹臺徹頷首：“多謝美意?！?/br>
    沈堯又說：“我記得在涼州時，你曾經(jīng)講過，你每天思考各大門派的武功，將他們?nèi)跁炌?。澹臺先生，倘若你不嫌棄，我能向你討教幾招嗎？”

    “可以，”澹臺徹一口應(yīng)承道，“一天之計在于晨，每日辰時來找我?！?/br>
    沈堯與他擊掌為約。

    作者有話說：”人世幾回傷往事”引自《西塞山懷古》劉禹錫————————

    下下章?lián)Q地圖去京城，然后就快完結(jié)了

    第67章 云開月明

    深夜亥時， 衛(wèi)凌風靜坐在一把八仙椅上， 手中捧著一盞茶。眼下這間屋子里， 除了衛(wèi)凌風之外，僅有云棠、程雪落、右護法、常夜琴和另外兩位副教主。他們七個人共處一室， 室內(nèi)極為安靜， 門外也沒有一名侍衛(wèi)把守。

    常夜琴瞥了一眼衛(wèi)凌風， 進言道：“教主， 教內(nèi)議事， 謹慎為上。”

    云棠反問道：“你認為我不夠謹慎嗎？”

    常夜琴低下頭：“屬下絕無此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