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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在段無痕一向冷言少語,不會為自己辯解,沈堯只好親自上場,胡攪蠻纏地大聲道:“趙都尉好本事!還能當眾詆毀別人的清白。趙都尉的嘴這么毒,干脆改命叫‘趙毒嘴’,也好配得上您那條瘸腿!” 沈堯話音剛落,城樓上飛來一支暗箭。 箭尖直指他的喉嚨,勢要將他洞穿。 趙邦杰馬上拔劍。但是段無痕的劍更快。眾人只覺得雙眼一花,那支飛箭就煙消云散了。 放箭的士兵好端端立在城墻上,虎視眈眈盯著段家眾人。段無痕并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沒辦法,段無痕畢竟年紀輕輕,且是名門正派的少爺,從小耳濡目染那些仁義大道,又不能像譚百清那般“靈活運用”,做到千人千面的境界。 沈堯相信,段無痕雖然癡迷武學,骨子里卻不愛殺生,甚至對弱者頗有些憐意。 正因如此,段無痕不在乎趙邦杰等人的低賤出身,待他們既周全,又細致。當初聽聞熹莽村一事,哪怕傷勢未愈,段無痕也要帶頭進村。 想到此處,沈堯開口道:“趙都尉一邊咄咄逼人,一邊暗放冷箭,無非是想讓我們出手。大家同為武林正道,何必設局構陷、自相殘殺?趙都尉!哪怕你是朝廷的人,效忠于朝廷,也不該反過頭來挑撥離間江湖中人!” 沈堯一扯韁繩,駿馬抬蹄向前。他又說:“我等連夜出城,是為了徹查熹莽村一事,還請趙都尉放行。倘若趙都尉不愿放行,誤了時辰,罔顧平民百姓,罔顧人命關天,我只能贊您一句,朝廷好官!” “行了,”段無痕走到趙都尉眼前,直說,“快開門?!?/br> 趙都尉側過頭,目光望向沈堯。他心思轉了幾回,最終笑道:“哦,既然你是為了江湖正道,那我可以開門。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段無痕與他擦肩而過,走向城門。 趙都尉回頭看他:“你們可以走,那位沈大夫必須留下。武林大會即將召開,這位沈大夫,是衛(wèi)凌風的同黨,理應受審,以儆效尤。” 城門逐漸打開,段無痕重新上馬。他頭也不回地出城了,劍客們紛紛追隨,只有趙邦杰的那匹馬停在原地。因為,沈堯自己跳下了馬。他仰頭對趙邦杰說:“你們走吧,別管我?!?/br> 鑲了鐵掌的馬蹄在石板路上來回踏響,趙邦杰眼眶泛紅:“不行……” 沈堯提醒道:“快走,你家少主還在等你。” 趙邦杰朝著遠處望去。城門之外,綠草如茵,天地廣闊,段無痕坐在一匹雪白駿馬上,通身氣派讓人只看一眼也能記一輩子。 他不能違抗段無痕的命令。 趙邦杰快把自己的掌骨捏碎。他在流光派時,差點被譚百清弄死,沈堯原本可以把他扔在地上,掉頭不管,但沈堯還是把他背回了段家,竭盡全力醫(yī)治他。如今,境況轉變,他根本做不到恩將仇報。 在他決心留下來的那一刻,他看到段無痕做了個手勢。他心下大喜,立刻會意。 于是,趙邦杰說:“沈大夫送我走最后一段路吧。”隨后,趙邦杰收劍下馬。他牽著韁繩,與沈堯同行幾步。走到趙都尉身側時,趙都尉拉住了沈堯的手臂,握得死緊。沈堯蹙眉道:“你干什么?” 趙都尉說:“謹防有詐。” 沈堯嘁笑:“我說你這個人,為什么一驚一乍的?抓我抓得這么緊,就像剛出嫁的小娘子送丈夫出征一樣?!?/br> 趙都尉果然還是那個趙都尉。他想起了什么,臉色瞬間鐵青:“無恥斷袖?!?/br> 沈堯笑得更歡:“我又沒和你斷袖,你做什么擺出一副被我輕薄了的樣子?” 趙都尉揮拳就要錘上沈堯的臉,卻聽士兵傳來一聲疾呼。他這才回神去看,才發(fā)現(xiàn)段無痕早已原路返回。段無痕的輕功出神入化,逆風而行猶如踏云,他電卷風馳般掠過趙都尉面前,趙都尉再拔劍去刺,只刺到一團涼透指尖的冷風。 熹微月光下,沈堯被段無痕攔腰抱起。 段無痕走得急,輕功又快,沈堯被他一手摟腰,快要顛吐了,便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抱過人?” 段無痕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是又如何?” 沈堯無奈:“我快吐了?!?/br> 段無痕松了幾分勁:“別吐我身上?!?/br> 沈堯感嘆:“難道你還有潔癖?真是有錢公子命?!?/br> 段無痕道:“趙都尉似乎沒有。你回去吐他身上,如何?” 沈堯連忙服軟:“多謝宅心仁厚玉樹臨風的段少俠救我一命!” 段無痕順勢把沈堯扣在馬上,牽穩(wěn)繩子,帶著一群劍客們闖過草野。他的背后,趙都尉大聲喊道:“段無痕!你言而無信!為了區(qū)區(qū)一個沈堯,背棄與我的諾言,不怕江湖中人恥笑嗎?” 這一次,不等沈堯幫忙回答,段無痕自行開口道:“你仔細想,我何時答應過你?我說過半個好字?” 他策馬揚鞭,留給趙都尉一句話:“切莫自作多情。” * 段無痕獨自出城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應天府。附近幾座小城的茶樓酒巷里都有人談論此事,讀書人評斷道:“段公子有勇有謀。兩番出城詐都尉,先軍而行破干戈……” 茶樓內人聲鼎沸,跑堂的伙計忙前跑后,撞到了一位蒙著面紗的年輕姑娘。那姑娘微微欠身,對掌柜說:“兩斤酥紅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