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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想出來了?!痹撾[趴在門上看了一會兒,伸手把門推開了。 小羊最先沖出來,撒歡似地四處蹦跳。大羊則穩(wěn)重得多,慢悠悠地從圈里踱步出來。 “我們?nèi)ツ睦??”亞伯問?/br> “跟著它們往山坡上去。”該隱費力地拉上羊圈的門,向著亞伯招招手,“走吧!” 此刻應(yīng)是初夏,平原上零散分布的小樹自樹頂開始泛起柔和的碧綠,浸潤著陽光,熠熠生輝。草地也開始向青蔥的碧色過渡,放眼望去,整片草地如翠玉般明亮動人、生機勃勃。 西邊是連綿不斷的原野,一直延伸到天盡頭,太陽的光暉毫無遮攔地傾灑而下;東邊則有一片起伏的山丘,突兀地截斷了原本連貫的地平線。 該隱指著那片山丘:“那里有小河,正好能讓它們吃足喝飽?!?/br> 他說著,小跑幾步來到最大的山羊前,拍拍它的腦袋,向著山丘扭過去。 大羊站在原地眨著眼睛,與該隱對視片刻,順從地向著該隱示意的方向走去。 該隱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看起來很是高興。但亞伯還有一肚子疑問,話在嘴邊翻了又翻,終于想出了組織語言的法子。 “該隱……” “叫我哥哥?!?/br> 亞伯頓時被他這話卡住,但看見對方認真的表情,又在心里嘆氣。 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哥哥,這算怎么回事??? “哥……哥哥?!眮啿ぷ痈蓾亻_了口,“你……我們一直住在這里嗎?” “那是當(dāng)然?!?/br> “只有四個人嗎?” 該隱停下腳步,盯住了亞伯的瞳孔。 亞伯被他看得莫名心虛,轉(zhuǎn)開了眼睛:“我怕你平時覺得無聊?!?/br> 該隱清清嗓子,雙手叉起腰來:“我讓你做罐子,你又忘,去河邊捉什么魚!我說了,魚吃夠了!” 他的嗓音尚且稚嫩,又吊起了嗓子,因此發(fā)出來的聲音很像女人。 難道在模仿他們的母親? 亞伯還在心里默默思索,就見該隱揚起手來要打自己的腦袋,連忙向后退了一步:“不能亂打人!” “我學(xué)那女人呢。”該隱的胳膊已經(jīng)收了力,“這個世界沒有四個人,只有兩個人——只有我和你。” “那……”亞伯又卡了一下,但有了“哥哥”在前,后面的父母也不難開口了,“還有爸爸呢?!?/br> “我才看不上他。他只會躲,一個字也不說?!?/br> “mama也會打爸爸嗎?” “有時候會?!?/br> “那……他們不打你吧?” 該隱避而不答,安撫似的輕拍亞伯的發(fā)頂:“你放心,我現(xiàn)在動作快了,他們打不到我?!?/br> 亞伯思索著,眉頭漸漸皺起來了。 對孩子不管不顧的父母、全無鄰居的居所、極其艱苦落后的生活條件……哪一個都算不上生活愉悅。如果這真的是該隱過去的經(jīng)歷,那他在之前表現(xiàn)出來的異常行為反倒是正常的了——在這樣的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孩子能正常才奇怪呢。 我能給他什么樣的幫助? 這便基于另一個問題——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 肯定不是真實的世界。因為他既已見過青年的該隱,就不可能重回該隱小的時候,否則,他們在初見的時候,該隱就該認得他了,哪里還要彼此詢問姓名?可如果這一切確實都是虛假的,那他的“幫助”是否有意義?是否能起到作用? 這又牽出另一個問題——我能在這里待多久? 從前兩個城市的經(jīng)歷來看,似乎只有主動才能離開。那是不是說,只要他愿意,就能一直留在這里?但如果這個世界都是假的,留在這里又有何意義? 可離開了這里,又能去哪里呢?一個失憶的、迷惑的、不知來路的可憐人,困于漆黑的甬道、未知的石窟,生命中最清晰的記憶,不過是陌生的城市與漸漸熟稔的同伴——如今,連唯一的同伴也與這個世界一起發(fā)生了變化,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他又該如何應(yīng)對? 哪一個人才是真實的? 哪一個世界才是真實的? 該隱望著亞伯眉頭緊鎖,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怎么了?” 亞伯終于回過神來,干咳了一聲:“我沒擔(dān)心什么,只是在想……想我們還要走多遠?!?/br> “得繞點路。”該隱指著正前方的山丘,“過了那邊就是他們的房子,我才不想見到他們。咱們往河上游走。” “也行?!眮啿疀]有異議——只要該隱覺得高興,那就隨他去。 “別悶悶不樂的,亞伯,我給你吹一首曲子?!痹撾[在自己的口袋里翻了翻,沒怎么費勁,就找到了一塊巴掌大的三角形陶笛。 “你會吹?” “那是當(dāng)然?!痹撾[得意地仰起頭,將陶笛送到唇邊。 小小的陶笛音質(zhì)十分清脆?;蛟S由于陶土的材質(zhì),聲調(diào)偶爾顯出沉悶,但因為樂曲本身流暢,因此并不顯得突兀,反倒很契合旋律的轉(zhuǎn)變。 平原上的風(fēng)將笛聲送出很遠,連走在前面的幾只羊都回過頭來,濕漉漉的黑色眼睛凝視著他們倆,像是被樂聲吸引了。一只小羊小跑著來到該隱身邊,低頭蹭他的側(cè)腰,把他逗得咯咯直笑。 曲子也就這樣中斷了。 亞伯倒沒覺得惋惜,迫不及待地鼓掌表示贊賞:“這是誰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