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不過是不想讓隊友白白犧牲。

    赫爾曼抬頭看向頂上的窗戶，天空漆黑一片，屈指可數(shù)的幾顆星星閃著微弱的光。

    他忽然站起來，無力的雙腿讓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墻壁。他僵立了很久，直到雙腿的血液重新快速流動起來。他拖動鎖鏈，一步一步走向牢房的鐵欄桿，然后將手上的鏈子狠狠砸在欄桿上。

    “來人！”

    清脆的嗡鳴陣陣翻滾，在整座監(jiān)獄里回蕩。

    “來人！”

    “快來人！”

    他知道時刻都有人專門看守著自己。即便在牢獄中，他也“高人一等”。父親限制的只是他的行動，他的身份甚至都沒有被剝除。很快，一名獄卒就舉著火把跑過來。

    “干什么？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嗎？”

    火光映出獄卒的臉。他看上去很年輕，睡眼惺忪的臉上隱隱露出竭力克制的憤怒。赫爾曼抓住鐵鏈讓它不再震顫，朝年輕的獄卒含有歉意地微一點頭。

    “請幫我傳話給典獄長瑪維.影歌，”他說，“我愿意助她一臂之力?！?/br>
    ☆、第三十二章

    凱恩.日怒的臉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顏色已經(jīng)變淺，卻仍能看出刀刃曾狂野地劃過他的整張右臉。那是之前在贊加沼澤一戰(zhàn)中留下的。盧卡斯看著那道猙獰的疤。它差一點就能把那張臉割裂，將頭骨切開。

    “現(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單獨前往我都不會準(zhǔn)許，更不用說派一支隊伍隨你一起了?！?/br>
    盧卡斯的嘴角輕輕牽動，但他沒有說出話來。

    副指揮官的表情平和而沉靜，語氣也是一如既往地穩(wěn)重，只眉間存有一絲煩厭。但他明白這樣的耐心不是施與他個人的，而是出于他提出的請求本身。而現(xiàn)在眼看請求就要變成懇求——伊利達雷從不屈服于任何人，同伴之間亦平等相待——他猶豫是否應(yīng)該下跪以表決心。

    他感到胸口窒悶難捱，許久才重新開口。

    “我說過一定會去救他?！?/br>
    此外再無理由。

    他的聲音像是囁嚅：“即使他已經(jīng)——”

    “如果他已經(jīng)死了，”凱恩.日怒打斷他，“你再去也沒有意義。如果他還活著，會自己回來?！彼恼Z氣開始變得冰冷而嚴(yán)厲，不再留有余地。

    贊加沼澤一戰(zhàn)，誰也沒有想到守備聯(lián)軍會趕來，就在伊利達雷不得不撤退的時候?？杀M管這一次聯(lián)軍的利刃指向了軍團，凱恩.日怒清楚地知道人們不會忘記仇恨與痛苦。惡魔獵手如果落入了聯(lián)軍手中……如果沒有受傷的話，或許還有逃脫的可能。

    他凝視著盧卡斯，臉上隱隱露出惋惜與憐憫。

    “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了?，F(xiàn)在來求我的你，只不過因為自責(zé)和悔恨?！?/br>
    盧卡斯驀地抬起頭，面部肌rou抽搐不已。雙手緊握成拳，十指掐進掌心。副指揮官絲毫沒有回避那樣近乎怨恨的眼神，他以冰冷的目光作以回應(yīng)。就像讓火焰在海面上燃燒，最后只能熄滅。

    他等待了很長時間。

    從讓五官扭曲的憤怒，到不可抑制的悲傷，再到心灰意冷，花費了非常漫長的時間。它們承載的感情，凱恩想，遠(yuǎn)不止隊員對隊長的忠心。然而，沒有什么比一語不發(fā)，只是長久冷漠地凝視更令人心寒。他知道在副指揮官的位子上，如何用這樣的方法徹底地讓一名下屬放棄。無論原本堅守的東西有多么重要。

    當(dāng)盧卡斯再一次低下頭去，凱恩知道他已將悲憤與傷痛化為食糧。將逝去同伴的遺志堅持下去，這是伊利達雷亙古不變的信條，也是成為惡魔獵手的那一刻起就早該做好的準(zhǔn)備。他們也因此堅毅。

    “伊利丹大人蘇醒了嗎？”

    凱恩原本已經(jīng)打算轉(zhuǎn)身離開，盧卡斯卻出乎意料地開了口。

    “是的，議會的人也到齊了?！?/br>
    “長官，我們下一步做什么？”

    盧卡斯站直身體，專注地看著副指揮官，以示他迫切地想知道更多。凱恩.日怒凝視著他，感到從他身上迸射出的力量。

    “我們會前往馬頓。具體計劃還有待商榷?！?/br>
    “破碎深淵馬頓？”

    “沒錯?！?/br>
    凱恩.日怒忽然收回目光，轉(zhuǎn)過頭看向下方的神殿大廳。他們兩人正站在長廊上，之前盧卡斯在走廊上攔住了他。下面的大廳里人影往來，惡魔獵手們步履匆匆，各司其職。

    “如果順利，這將是最后一次任務(wù)?！?/br>
    盧卡斯露出驚愕的表情。

    他不知道該感到興奮或恐懼。最后一次，意味著他們將迎來最終的勝利？以及如果失敗了，會發(fā)生什么？

    “我們不會失敗?！眲P恩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我們將會前往馬頓，擷取薩格里特鑰石?！?/br>
    盧卡斯皺起眉頭。

    這件物品的名字再熟悉不過了，命名源于它威震四方的締造者，薩格拉斯，也是燃燒軍團的首領(lǐng)。聯(lián)盟和部落或許對有關(guān)軍團起源以及鑰石的事不甚了解，但伊利達雷不可能忘記。

    億萬年前，泰坦之神與虛空領(lǐng)主之間的戰(zhàn)爭，正與邪的交鋒，早在上古時期便已開始。那時的艾澤拉斯還是正處于孕育中的世界之魂。長久以來，萬神殿不斷在宇宙中搜尋新生泰坦與沉睡的世界之魂，喚醒它們，并為無數(shù)世界帶去秩序。薩格拉斯作為泰坦之一，是萬神殿的保衛(wèi)者。

    從宇宙誕生以來，光與影就作為其中最原始的兩種力量，相互抵觸又相互依存。而在圣光與暗影兩者能量交匯的邊緣——名為扭曲虛空的動亂領(lǐng)域——衍生出了惡魔。他們將魔爪伸向?qū)嶓w宇宙，侵蝕文明世界。虛空惡犬、莫爾葛、地獄火……還有更為強大的恐懼魔王納斯雷茲姆，他們散播動蕩與恐慌，在國家之間挑起爭端，或是深淵領(lǐng)主安尼希蘭，總是用殘虐與屠戮更為直接地征服世界。

    偉大的薩格拉斯在發(fā)覺異變后即刻出征肅清惡魔。

    對于強大的泰坦來說，惡魔不堪一擊。然而薩格拉斯逐漸發(fā)覺，每當(dāng)他在實體宇宙中消滅惡魔，他們的靈魂便會回到扭曲虛空中起死回生。那時薩格拉斯未能掌握扭曲虛空的全貌，因此無法從根源上解決這一難題。但他決定在扭曲虛空之中打造一座監(jiān)獄世界——馬頓，將所有惡魔放逐其中，永世□□，使其再無法侵蝕實體宇宙。

    在那之后，薩格拉斯繼續(xù)獵殺惡魔。而這次，他們的數(shù)量持續(xù)減少，惡魔引起的動亂也隨之平息。這樣的平和一直延續(xù)到了下一個紀(jì)元。萬神殿不再專注于惡魔的清理，而是再度踏上搜尋世界之魂的旅途。

    就在那時，薩格拉斯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虛空領(lǐng)主的真正意圖。

    身為戰(zhàn)無不勝的泰坦，他第一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