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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絕重新燃亮蠟燭,捻了丁點粉末放到鼻下輕嗅,沒有任何味道,再放到舌尖舔了一下,面色驟沉。 他又將整幅畫拿到燭下細細查看,這才驚覺,不止畫軸兩端與內部,便連畫布上都有細碎粉末。 極為單薄的一層,燭火下狀似墨中雜質,若非湊得極近,根本不會發(fā)覺。 他雖不擅毒,卻也篤定他內力凝滯皆因這些粉末而起。 蕭絕雙手撐著桌案,俯視畫卷上的男人,回想起他煞有介事搬出的那套藥人說辭,低聲笑了起來,淺似琉璃的右眼彎成月牙兒一般。 好一條會扯謊騙人的舌頭,真想割掉。 他將畫卷拋至空中,劍影寒光閃過,畫像頃刻間被碎成無數(shù)紙屑。 翌日清晨,他便提劍去沈家莊外守候,伺機再次出手,這次他絕對會毫不手軟割破那人的喉嚨。 只是傅少御遲遲不肯現(xiàn)身,蕭絕卻收到踏仙閣一連三封飛鴿傳書,急召他回閣。 他置之不理,只待取下傅少御首級再行返回。 等內力恢復至八成時,他欲主動出擊,傅少御身邊那個如幽靈般的護衛(wèi)突然現(xiàn)身,給他捎來口信:“我家公子說他知你感念他贈藥美意,但實不必當面致謝,請回。” 蕭絕冷笑:“既然他不肯受我謝意,那便你來替他?!?/br> 絕影不與他多作糾纏,躲過一劍,便施輕功縱身離開。 蕭絕在后緊追不放,袖箭“嗖嗖”射出幾道,絕影左閃右避卻還是被釘中左臂,眼見前方一片柳林,正是甩脫追殺的好機會。 他穿林拂葉,如鬼似魅,剛抽出嫩芽的柳條晃蕩成十里碧波,擾了蕭絕視線。 不過眨眼功夫,便再尋不到絕影下落。 蕭絕揚手一斬,震蕩劍氣竟將一株碗口粗的柳樹攔腰折斷,他殺人取命從無失手,如今卻被傅少御連番戲耍,豈能不氣不恨? 他沒再回平川沈家莊,絕影輕功絕頂,卻故意示弱引他出城,傅少御定已趁機離去。 路上搶了匹馬,蕭絕星夜兼程趕回蜀中不至峰,踏仙閣便建在此峰最高最險處,上接云霞霧靄,下連疊翠層巒,仿若人間仙境。 可嘆這仙境,住的并非九天謫仙,而是群殺人不眨眼的鬼面羅剎。 只要你付得起足夠的籌碼,給得出足夠動人的理由,踏仙閣便能幫你殺神弒佛。 蕭絕此次失手而歸,本想先去刑堂領罰,只是人還未至踏仙閣下的山門,便隱約嗅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他拾級而上,沒多久便看到路邊疊放了一堆無頭尸。 有些尸體尚新鮮,血流不止,將山石臺階染成紅色。 走進踏仙閣時,正有幾人在往外搬運尸體,頭顱亦不知所蹤。而平日他練劍的那株黃桷樹下,一片血泊還未干涸。 “哎呀呀,”唐筠一身青衫站在劍閣二樓窗邊沖他揮手,“你怎么才回來?這幾日的熱鬧你錯過了大半。” 蕭絕狀似隨意拈起兩片綠葉,抬眸一瞬,飛葉直襲唐筠面門。 唐筠閃身避開,再回眸時,蕭絕已躍上二樓近至身前,軟劍直刺咽喉,唐筠忙揮扇格開,但脖頸還是多了道細長血痕。 他暗自心驚,若此劍再深一寸,自己必死無疑。 “你這是做什么?” 唐筠縱身躍出窗外,二人在飛檐青瓦上交手數(shù)招,兵戈聲引來眾人圍觀,卻無一人出聲制止。 蕭絕不作解釋,招招欲取唐筠性命。 唐筠苦極,扇骨尖刺縱然再利,卻也無法在寒霜軟劍下強撐太久。 “縱你不顧同門情誼,卻也該好歹讓我死個明白吧!” 衣袍被軟劍割破,唐筠手中折扇疾速旋出,蕭絕后仰避過時左眼的布條松脫,飛旋折扇在那抹幽藍眼瞳中映成一道漩渦。 蕭絕以劍撐地,軟劍弓出一道彎弧,他借力擰身立于飛檐之上,劍尖直指唐筠。 “畫像有毒?!?/br> “毒?什么毒?”唐筠收回折扇,形容狼狽,面露不解,“我若給你用毒,你豈能活到現(xiàn)在?” “還想狡辯?” 蕭絕隨手挽了個劍花,清風微蕩,飛舞發(fā)絲下,兩眼一淺棕一深藍,攝魂奪魄似的妖。 “悄無聲息散我內力,再遣我去行刺傅少御,唐門主此招借刀殺人用得高妙。” 唐筠一怔:“你也被散了內力?” 蕭絕手腕一轉,寒霜發(fā)出錚鳴之音,唐筠趕忙將折扇擋在身前,急道:“你可看見那些無頭尸?都是內力散盡后被割下頭顱的。我也一樣,現(xiàn)在還未全然恢復,不然怎會在你劍下如此難堪?” 怕他不信,唐筠指向院中眾人,揮手道:“你等快幫我解釋?。 ?/br> “是!唐門主所言非虛,前幾日確有殺人魔混進閣中,專割門主的腦袋呢!” “唐門主可是最后一個了,蕭絕你莫要亂來?!?/br> “對啊,見咱們自相殘殺,真兇指不定伏在暗處竊喜呢?!?/br> “哦?專取人頭顱?那你的腦袋……”蕭絕雙眸微瞇看向唐筠,蒼白面容忽綻出一抹艷麗之色,“我便幫那人割了?!?/br> “你怎得不信?!”唐筠疾退,縱身朝閣主所在的雀翎臺奔逃。 他暗自叫苦,當初就該隨便指個什么人領了送畫像的差事,這樣今日也不必像躲瘋狗一樣倉皇狼狽。 被蕭絕盯上,哪怕自己暫時保住性命,也只怕以后在踏仙閣的日子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