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下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他旁邊。 “太子,天晚了,早些歇息吧?!?/br> 邢修竹略微頷首,隨意地向遠處瞥了一眼,倒是突然被不遠處一株小小的幼苗吸引了主意。 本是早春,其他院中的植物還未透綠色,只有那一抹綠,就長在墻邊上,在下人手中不太亮堂的光下格外勾人。 “那是什么?” 順著邢修竹所指的地方看過去,下人遲疑著:“大約是桃?!?/br> “桃?怎么會在這里?” “太子恕罪,估摸著是哪個下人丟桃核時沒注意,讓它發(fā)了芽,老奴明日就叫人鏟掉。” 經(jīng)他這么一說,邢修竹倒想起前幾日,他思索著春種流程,隨手拿起桌上的一顆果核埋在地下,倒沒想過就這么讓它發(fā)了芽。 邢修竹起了幾分興趣,接過下人手中的提燈,蹲**來看它。 小東西的枝丫還很嫩,還不足一尺長,柔弱的,似乎風不吹時就在顫抖,更別提夜里的冷風掛起來時了。 邢修竹擺擺手:“罷了,不管它,讓它在這里自生自滅吧?!?/br> 下人恭敬道:“是?!?/br> 太子和下人回到寢宮,原本一直瑟瑟發(fā)抖的小芽也逐漸停止了抖動,往房間那邊挪了一點點,似是在向太子表達感激。 2 時日一天天過去,春種順利結束,又轉眼到了來年。 邢修竹從戰(zhàn)場回來,一眼就看到了無邊那株綠色的植物。 當時的小芽不只沒有被寒風吹刮到折斷,反而抽了條,長出翠綠的葉子,舒展著,一副生機勃勃的模樣。 這一戰(zhàn),帝國雖勉強獲勝,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作為主帥的邢修竹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回到府邸,看到墻邊這株綠色的植物,煩躁的心倒是奇跡般的平復些許。 寒風沒有吹倒它,冷氣沒有凍僵它,就這么燦爛熱烈地迎著光生長,讓邢修竹驀地想到那首古詩。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太子嗤笑了聲,轉頭走入屋中。 “倒還挺頑強,不如就叫你夏灼吧。” 3 春去秋來,秋去冬至,日復一年,太子繼位坐上皇位,搬空了府邸,唯獨留下那株桃樹,甚至專門為他拆掉房屋,以便其生長。 每年春種、每次征戰(zhàn),已是皇帝的邢修竹仍會回到太子府邸,撫摸著它的枝葉。 桃樹像是能讀懂人心思似的,輕輕搖曳的枝葉,發(fā)出悅耳的聲響。 而邢修竹必定凱旋而歸。 而這桃樹雖然枝繁葉茂,但從未結過桃兒,邢修竹曾派人各方打聽,得到最多的答案是時候未到。 4 又過幾十年,國泰民安,皇帝做了太上皇。 桃樹仍未開花結果,但越長越茂盛,而邢修竹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終于在一個冬天患上了嚴重風寒。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與咳血,他整日在床上昏睡,整個冬天過去都沒有半點起色。 御醫(yī)小心翼翼地稟報皇帝,說他活不過開春。邢修竹知道自己壽命已盡,干脆直接停了藥。 5 開春的前一晚,臥床許久的太上皇突然要去曾經(jīng)的太子府,下人小心翼翼地勸他說天冷了,不如明日再去,他卻一再堅持,好似要做什么道別。 無奈之下,眾人也只能順著他的意思,把他送到太子府的舊址。 這里的建筑早就拆干凈了,只剩下圍墻和其中那棵大桃樹。 月光之下,那株桃樹依舊茂盛地舒展著。 邢修竹慢慢走近了他,如枯木般手指拂過一片新長出的嫩葉,像是在對待一個老朋友。 “好久不見,”老人呢喃著叫桃樹的名字,“夏灼?!?/br> “朕這輩子無妻無兒,就數(shù)和你呆的時日最長?!?/br> “朕命數(shù)好,畢生心愿都得以實現(xiàn),唯獨沒見過你開花結果。” “當年心軟留下你,倒是你的命比朕長?!?/br> 風不知從何而起,桃樹搖晃的更劇烈了,但絕非愉悅。 須發(fā)盡白的老人繼續(xù)慢悠悠道:“哪天想朕了,就給朕結個桃吧。” “好好活著,朕在那邊等你?!?/br> 桃樹的搖晃慢慢停止了,月光之下,好似有什么晶瑩的東西緩緩落下。 6 翌日,太上皇薨,時年七十八歲。 同年,原太子府邸枝繁葉茂的桃樹第一次結了果。 第二年,桃樹無故枯死。 作者有話說: 不要哭呀,這是前世的故事,他們轉世遇到了彼此,從此生生世世都不會分開了!之前一直想寫,但是古代太難寫了,就拖到了現(xiàn)在T T,可能還會有一個甜版的吧,我真的不舍得虐兒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