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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彈棉花的人自然就是相長寧了, 從洞天福地得到的那張別鶴琴,他用得還算順手,因著如今暫時(shí)無法使用混元鼎的緣故,出門在外,一樣稱心的保命法寶是必須具備的。 只是他眼下的修為低微, 這別鶴琴的威力尚不能發(fā)揮出其中的十分之一, 也是憾事一樁。 相長寧閉關(guān)修煉時(shí), 每每遇到些瓶頸,便拿出這琴來研究揣摩, 沒事彈兩下, 錚錚然的聲音倒還挺有趣的,當(dāng)然,只有他一個(gè)人這么覺得罷了。 這一日秦于晏依舊坐在庭院中, 左手執(zhí)白,右手執(zhí)黑互相博弈, 聽得那后院方向“噔”的一聲, 顫悠悠的琴音響起,余音不絕, 在小院中盤桓不去,他不由閉了閉眼。 南星適時(shí)地將茶盞放下,不動(dòng)聲色地退后一步, 然后又是一聲, “噔~~~~” 秦于晏額上青筋微跳, 彈琴的人仿佛還來了勁, 覺得自己彈得十分不錯(cuò)似的,緊接著噌噌聲,錚錚聲混在一處,鬧得人昏頭漲腦。 秦于晏深吸一口氣,棋也不下了,索性將棋子投入盅內(nèi),吩咐南星道:“你去敲門,他若是再彈這破琴,你就一直敲下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彈多久?!?/br> 南星聽罷,微微頷首,轉(zhuǎn)身去了,不多時(shí),那琴音果然戛然而止,想是南星敲了門的緣故,秦于晏腦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放松下來,輕輕吐出一口氣。 哪知沒過多久,那琴音又響起了,仍舊是有一聲沒一聲的,聽得人腦門直抽抽,顫音悠悠,秦于晏終于沒忍住,站起身朝后院走去。 到了相長寧閉關(guān)的靜室前,南星正一臉為難地站在門口,手還作出叩門的姿勢(shì),見他過來,連忙躬身退后,琴音不停,停在秦于晏耳中,只覺得對(duì)方仿佛撥動(dòng)得是自己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有一下沒一下,十足的肆無忌憚。 他沉著臉敲了敲門,過了一會(huì),一個(gè)聲音應(yīng)和著琴音傳出來,語氣中帶著幾分笑意:“小南星,你莫敲了,且容我練一練,待過些時(shí)日,我練成神功,你就不會(huì)覺得難聽了?!?/br> “我覺得不必等你練成神功的那一日,眼下這功力便足以驚天地,泣鬼神了?!鼻赜陉汤淅涞氐馈?/br> 靜室里琴音驟停,過了一會(huì),門開了,相長寧探出頭來,露出一點(diǎn)小白牙,笑道:“我道是誰,原是你來了。” 秦于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譏嘲道:“托你的福,沒有被這琴音逼到發(fā)瘋,已是閣下手下留情了?!?/br> 聞言,相長寧撇了撇嘴,道:“哪有這樣夸張?” 秦于晏盯了他一眼,相長寧移開眼睛,不與他對(duì)視,嘴上還不服軟地辯解道:“我新得了一樣稱手的法器,總要練一練才行,這不是人之常情?大不了你將聽覺封閉一段時(shí)間便是?!?/br> 這話說的,倒仿佛他在理一般,秦于晏幾乎要被他氣笑了,道:“照你這么彈下去,給你十年時(shí)間最后也就變成個(gè)彈棉花的?!?/br> 相長寧眉毛一挑:“難不成你會(huì)?” 秦于晏不答,抬眼便看見室內(nèi)擺放的那一張琴,他徑自推開門走進(jìn)去,在那張七弦古琴旁坐下來,雙手扶在琴弦上,周身的氣勢(shì)頓時(shí)一變,錚然一聲,琴弦撥動(dòng),緊接著,潺潺如流水一般的琴音緩緩傳出來。 秦于晏的手指修長白皙,稱著漆黑的琴身,倒是十分得賞心悅目,他的指尖在琴弦上輕輕拂動(dòng)跳躍,美妙而悅耳的聲音次第流淌,在室內(nèi)盤桓不去。 古人云,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大抵說的便是這種情況了。 相長寧抱著雙臂靠在門邊,聽那琴音若靜水深流,輕緩柔和,爾后又如清風(fēng)入松,徐徐緩緩,漸漸地,那琴音逐漸拔高,若驚濤拍岸,又若寒風(fēng)咆哮,彈指間,便覺琴弦上有寒意起伏不定,四散開來。 秦于晏指尖不停,原本透明如雪蠶絲一般的琴弦漸漸染上些許瑩白之色,室內(nèi)溫度驟降,甚至能看見人呼吸時(shí)的熱氣吐出,雪白的霜花漸漸爬上琴身,琴音愈快,聲音激蕩,只聽錚然一聲如錦帛乍裂,同時(shí),有鶴唳之聲驟然傳出,令人寒意四起,如同被什么猛獸盯上了一般。 琴弦上有一團(tuán)雪白的物事猛然撲出來,在房梁處盤桓翻飛,所過之處,霜花飄忽,結(jié)凍成冰,定睛一看,正是別鶴琴身上的那只白鶴。 琴音戛然而止,白鶴長嘯一聲,掉頭又撲回古琴上,琴弦恢復(fù)如初,空氣乍然安靜下來。 片刻后,撫掌之聲響起,相長寧笑吟吟稱贊道:“好琴技,實(shí)在是厲害。” 秦于晏放下手,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道:“你聽得懂?” 聞言,相長寧頓時(shí)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就聽個(gè)響兒罷了,我瞧你那架勢(shì)擺得挺足的,一派大家之風(fēng),彈出來大概是十分好聽的?!?/br> 秦于晏:…… 他摸出一本小冊(cè)子扔下,冷聲道:“沒事便多看看書,別再瞎彈棉花了,難聽?!?/br> 說罷便帶著南星離開了,相長寧撇了撇嘴,將那書拾起來,灰撲撲的封面上寫了四個(gè)字:清影詞譜,再往里翻翻,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蠅頭小字,竟然是一本琴譜。 此后一兩日,后院的琴音倒是停歇了,秦于晏得了片刻清靜,自在了不少,然而又過了一日,那彈棉花的聲音再次傳來,毫無章法,聲聲催人命似的。 秦于晏聽了半日,總覺得自己道心都不穩(wěn)了,估摸著用不了多久就會(huì)走火入魔,便憋著氣又去了一趟后院,只見相長寧正盤腿坐在廊下,古琴放在膝頭,一手撐著腮幫子,一手在琴弦上瞎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