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阿姌，那么小就失去了生母……她甚至都不知道生下她的那個女人到底長得什么模樣，只是聽王大娘提起過，說她母親是個極美的美人兒，有著一雙碧色的大眼睛，笑起來十分靦腆……

    靈堂里哭聲一片，也不知道有幾個真心的，太子殿下披麻戴孝跪在最靠近靈位的前排，看到他們進(jìn)來也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靈位。

    他有些恍惚。

    明明昨日出門的時候，母后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白春笙嘆息一聲，也不好過去和太子說什么，拉著阿姌，默默在皇子皇女們的那一邊找了兩個靠近角落的空位置，乖乖跪了下來。阿姌有些抗拒，可到底被嬤嬤們教導(dǎo)了這么些日子，宮里的規(guī)矩也是知道的，微微掙扎了一下，便順從地跪了下來，她也不想給嫂子惹什么麻煩，跪就跪吧，反正人都死了。就當(dāng)是跪謝她生下了大哥這份恩情好了，如果沒有大哥的話，她和三哥也不可能平安長大。

    距離東海還有二百多里地的時候，東征軍停下了前進(jìn)的步伐。

    皇后仙逝，三軍同哀，更何況前鋒將軍清河郡王乃是皇后親生，這種時候他們就更不能不顧郡王有孝在身繼續(xù)趕路了。

    跟著的副將甚至貼心地命人火速準(zhǔn)備了孝服和麻布。

    沒想到清河郡王卻只取了一條白布，裹在額頭上權(quán)當(dāng)戴孝，只命大軍歇息一晚，明日繼續(xù)出發(fā)。

    將士們無不夸贊清河郡王不愧是陛下之子，為了完成陛下的宏圖大業(yè)，為了拯救東海沿岸受苦受難的老百姓，連給皇后戴孝燒紙都顧不上了，實(shí)在是忠君的典范！

    只有熟悉皇家隱秘的少數(shù)幾個權(quán)貴才知道，清河郡王這哪里是強(qiáng)忍悲痛忠君為國??？就皇后當(dāng)年對這孩子做出的那些事兒，清河郡王沒有擺個幾百桌酒宴慶賀皇后仙逝，就已經(jīng)算是非常克制了！

    他們一直在暗搓搓圍觀，甚至有無聊的權(quán)貴子弟們開了賭局打賭，若是清河郡王此次戰(zhàn)勝歸來，真的封了親王的話，到時候皇后會不會氣的吐血？

    結(jié)果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皇后去的這么突然，幾乎是毫無征兆地就去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現(xiàn)在再看看面無表情的清河郡王，權(quán)貴們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雖說死者為大，可是，清河郡王從生下來就不為皇后所喜，從兩位嫡子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一個如清風(fēng)易逝，一個如鳳舞九天，皇后對太子的偏愛，簡直毫不遮掩！

    更別提皇后當(dāng)年還借著清河郡王半妖的身份，將王府那些女人所生的半妖子女全部送到了別院，狠狠打擊了自己的情敵的時候，可是半點(diǎn)都沒有想過，尚且年幼的清河郡王被送到別院，會不會出什么意外。

    聽說皇后當(dāng)年是巴不得這個半妖之子干脆死在外面算了的，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雖說半妖血統(tǒng)不夠高貴，但作為生母，也不至于這般心狠吧？

    就這樣，清河郡王還能面不改色地替皇后戴孝，果然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

    權(quán)貴們其實(shí)對皇后也不是很喜歡，不過他們可不是正義化身，他們真正對皇后不滿的，是皇后一直把控著后宮妃嬪的位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皇后玩的什么把戲，趁著陛下后宮剛立，便將潛邸那些伺候過陛下的女人都封了高位，以至于陛下登基后納進(jìn)宮的美人們，即便家里權(quán)勢再大，也只能從低位做起，打眼看過去，也就只有賢妃是沾了龔側(cè)妃這個堂姐的光，一進(jìn)宮就封了妃，而且還是個不能下蛋的母雞！

    滿朝文武，尤其是那些想做皇子外公的臣子們，哪個不對皇后恨得咬牙切齒？偏偏他們還不能說什么，畢竟皇后這么做，說出去世人只會夸她宅心仁厚，做了皇后還不忘提拔潛邸的老人。

    天知道！那些伺候了陛下許多年的老人，大多出身低微，哪里有后面進(jìn)宮的美人們身份高貴？皇后提拔他們，不過是防著皇帝與美人們生下出身高貴的皇子罷了……

    說到底，誰不想做太子的外公呢？

    如今太子殿下沒了皇后庇護(hù)，嘖！只怕接下來，陛下的后宮要卷起一陣風(fēng)雪了……

    王鯤風(fēng)騎著馬，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此處已經(jīng)靠近東海，氣候溫暖濕潤，沿途的樹木也與皇城大為不同，甚至還能看到一些種植甘蔗的農(nóng)田。

    看到那些剛拔節(jié)的紅皮甘蔗，王鯤風(fēng)微微一笑，他們家河蚌之前曾經(jīng)提到過用甘蔗榨汁后的甘蔗渣做烤鴨，可惜他們那里沒有甘蔗，等到回程的時候，倒是可以命人采買一些帶回去給他。

    微風(fēng)吹過，卷起了耳邊垂下的孝布，王鯤風(fēng)的內(nèi)心，一片平靜。

    他曾經(jīng)想到過，某一天，當(dāng)那個女人走向死亡的時候，他會怎么樣？是冷眼看著她慢慢死去，還是笑瞇瞇地趴在她耳邊告訴她，他會活得很好，即便只是半妖，也比她這個凡人更加長壽！而當(dāng)初拋棄親子的她，就快要死了……真是想想都十分痛快！

    可是，老天爺并沒有給他這個機(jī)會。

    他甚至來不及看到她恐懼、失望甚至怨恨的表情，他和她，此生就再也不可能說上一句話了。

    他不會拋下大軍回去奔喪。

    而她，想來也不會入夢來尋他吧？

    死了也好，下輩子好好投胎，他們之間，兩不相欠了。

    再也不會相互怨恨、相互憎惡了……

    第82章

    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 皇后仙逝滿百日后，陛下既沒有聽取朝臣建議另娶賢后, 也沒有如民間話本所寫的那般為元后虛設(shè)后位。

    皇帝下旨, 封賢妃為后！

    宗親和權(quán)貴們都驚呆了。

    尼瑪！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

    不是說好的選立才德兼?zhèn)涞馁t淑貴女為后嗎？他們都收了禮準(zhǔn)備代為游說了，現(xiàn)在告訴我們你特么早就定好了繼后人選？還是平南王龔家的女兒？那個不下蛋的母雞？

    朝臣們表示他們很憤怒，分分鐘想掀起衣擺跑去撞柱子。

    然而他們不敢。

    平南王自己, 還有他的兩個弟弟、三個兒子、N個侄兒可都是能打的，武將里面有一小半都是他的兄弟，哪怕不是兄弟呢，文臣和武將之間，一定要選一個的話, 那些武將也絕對不想看到他們的人落選，沒錯！就是這么護(hù)短！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 文臣們將伸出去準(zhǔn)備撞柱子的腳又縮了回來, 別到時候柱子沒撞成，反倒被暴打一頓，他們可丟不起這個人！

    平南王看了看安靜如雞的群臣，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倒不是非要在這朝堂上立威，而且賢妃雖說是龔家的人，說到底也只是他的侄女，又不是親生女兒, 就算將來生下皇子，他也不是人家的正經(jīng)外公。

    扶賢妃上位, 不過是他與陛下必須要走的一步棋罷了。

    陛下想要找一個對清河郡王心懷善意，最好對太子也沒什么威脅的女人為后，賢妃是最好的人選。

    一來，賢妃和三郎的生母從小感情就特別好，對于養(yǎng)大三郎的清河郡王也十分感激，清河郡王出征之后，連皇后也不管郡王府的那些人，也就只有賢妃不怕皇后，三不五時的就命人送些好吃好喝好玩的到郡王府上。

    二來，賢妃不能生育，這個全家人都瞞著她，賢妃小時候頑皮，曾經(jīng)誤食了某種毒草，以至于壞了身子無法生育，這也是家里愿意將她送進(jìn)宮的主要原因，以他們龔家現(xiàn)如今的地位，賢妃若是沒有進(jìn)宮，隨便嫁到哪一家也只會是正妻，正妻無子，那可真是要命了！

    可是，后宮不一樣啊！后宮里多的是能生育的女人，賢妃就算自己不能生，只要龔家還是平南王，賢妃的位份就只會升不會降，自己不能生，可以撿那些沒有生母的孩子養(yǎng)著也一樣嘛~還有一句話平南王沒有和任何人說，賢妃背靠龔家而沒有子嗣，才是讓陛下對龔家放心的最根本的原因。

    他們這位陛下，心機(jī)最是深沉，平南王也算是替陛下奪取皇位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功臣了，可越是這樣，他們越是不敢踏錯半步，賢妃無子，龔家就沒有卷入奪嫡之爭的風(fēng)險，才會一直被皇帝所信任。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陛下才決定要立賢妃為繼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