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堂春[古風]_分節(jié)閱讀_28
朱玉蓮瞅了丈夫一眼,見宋苦齋面無表情一本正經(jīng)眼觀鼻鼻觀心,瞧著正是平時見外人時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就斗膽伸出手主動接了過來,含笑道:“弟妹太客氣了。” 王氏見朱玉蓮接下錦匣,心下大定,怕宋苦齋心煩,雖然心急如焚,卻不敢多提,只得和朱玉蓮說起了閑話。 宋苦齋竭力穩(wěn)住心緒,裝出一副很隨意的模樣掃了王氏背后的那個叫慧雅的丫頭一眼,見她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琉璃燈清冷的光照在她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她在雪白的肌膚上打下一片扇形陰影,他的心臟開始狂跳,腦海里浮現(xiàn)出慧雅被虐后哀哀哭泣求饒的嬌態(tài)……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反應,移開視線,拈了拈胡須,道:“弟妹啊,按照本朝律法,jian騙良家婦女最重不過杖一百,游街示眾罷了,弟妹不須著急?!?/br> 王氏暗恨宋苦齋收了一大匣子珠寶還不肯松口,心道:說得輕巧,“不過杖一百”?不使錢的話六十杖人的命都打沒了!更不用提接下來的游街示眾了!相公那么好面子的一個人,如何能禁得起? 她賠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懂些什么?一切都靠姐夫幫忙了!” 宋苦齋又剜了一眼王氏身后立著的慧雅。 看眼前情形,朱俊和王氏寧愿花重金另買丫鬟都不愿把這個給他,應該是挺看重這個丫頭的。 他預備再嚇嚇王氏,讓她明日乖乖地把這個絕色丫鬟給獻出來。 慧雅立在王氏身后,覺得宋苦齋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不懷好意,卻又不敢肯定,因為對方畢竟只是順勢掃了她兩眼罷了。 用罷接風宴,賓客各懷心思各自散了。 李mama引著宋苦齋和朱玉蓮進了朱府儀門內(nèi)的東客院。 一進大門,朱玉蓮就開口吩咐李mama:“mama回去吧,這里自有侍候我的人招呼?!?/br> 鄭飛紅剛得了王氏讓慧寶傳來的話,當即換了白藕絲對衿裳,衣帶未系,半遮半掩地露出了一抹松松的大紅錦緞抹胸,下面系了一條紫俏翠紋裙,腳下露一雙紅鴛鳳嘴,發(fā)髻松挽,拖著一把青絲便迎了出來,立在廊下燈光影里,姿態(tài)柔媚地屈膝行禮:“見過姑老爺大姑奶奶……” 李mama行了個禮,正要退下,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一臉正經(jīng)的宋姑父盯著廊下迎出來的鄭飛紅,原先暗沉的眼睛里似乎閃著森森的幽光。 她不禁打了個寒噤,當即離開了。 大門剛剛關(guān)上,朱玉蓮便吩咐鄭飛紅:“你服侍姑老爺進東屋臥室休息!”她和丈夫處了這么久,對宋苦齋那帶著獸性的眼神很是熟悉,因此便順水推舟做了安排。 又叫侍候自己的丫鬟小雀:“小雀,扶我進西屋吧!” 一時夫婦倆各自進了不同的房間。 第二日清早,剛開始還晨曦微露,不知不覺天就變陰了,一陣飛沙走石之后,沒過幾時便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王氏正抱了貴哥垂淚,慧雅在一邊侍候安慰,慧珍進來回報,神秘兮兮欲言又止:“大娘——” “有話直說!”王氏見不得她這藏藏掖掖的樣子,當即不耐地呵斥了一聲。 慧珍看了貴哥一眼,心想:這一歲多的小子知道什么? 她想了想,走近王氏,壓低聲音道:“大娘,剛才有婆子說,昨夜東客院里隱隱傳出慘叫聲,似乎是新來的那個鄭飛紅的聲音……” 王氏默然半晌,木然道:“不要多管閑事。” 慧珍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慧雅心下暗驚,尋了個機會在廊下堵住了慧珍。 她悄悄問慧珍:“慧珍,東院到底怎么了?” 慧珍沉默了一下,道:“宋家姑老爺……東院那個鄭飛紅……唉!” 慧雅的手驀地握緊,指甲差點刺進rou里去——鄭飛紅?那是一個活色生香美貌異常的女孩子??! 她看向庭院。 此時雨越下越大,雨滴落在東廂房西廂房屋頂?shù)耐咂?,濺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層薄煙籠罩在屋頂上。雨水順著房檐流下來,地上的水越來越多,匯合成一條條小溪,在花木之間流動著。 這樣的大雨傾盆的天氣,一條年輕美麗的生命正在受著折磨與褻弄,只因為她是可買賣的女奴,所以她的生命是輕賤的,是可以隨意踐踏的。 慧雅閉上眼睛:無論如何,她要想辦法脫離這個牢籠,擺脫這奴婢的身份! 惠清一直到了晌午才回來見王氏回話。 王氏顧不得多說,直接問道:“白大人怎么說?” 惠清渾身上下都被雨淋透了,燈光之下顯得臉色發(fā)白發(fā)青,他哭喪著臉,道:“稟大娘,小的在縣衙門口守了兩日,根本沒見著白大人!” 王氏大吃一驚,抬手在小炕桌上拍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惠清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緒,道:“稟大娘,小的拿了老爺?shù)奶?,先去見縣衙常和老爺往來的孟門子,托孟門子把帖子遞進去。誰知道等了一個多時辰,孟門子才出來,說白大人和縣尉趙大人參議訟事去了,不得閑。小的又求了半日,孟門子接了小的塞的五兩銀子,方說趙縣尉頗有背景,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白知縣也不敢逆其鋒芒’,讓我們?nèi)デ竺珟煾锏乃喂芗?。?/br> 他用衣袖擦一把汗,接著道:“小的今日又去孟門子家里,求了孟門子,去牢房見了老爺,老爺已經(jīng)過罷堂了,秦寶珠和做中人的葉四郎都招認了,jian騙良家婦女證據(jù)確鑿。老爺挨了一頓杖刑,如今正在牢房里叫疼呢!” 王氏聽了,又是心疼朱俊,又是著急,險些落下淚來。 正在這時,出去打聽消息的惠明也回來了。 給王氏行罷禮,惠明看看王氏身后立著的慧雅李mama,再看看一邊立著的惠清,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看著王氏:“大娘……” 見都這個時候了惠明還做張做智,王氏原本有些不耐煩,可是素知惠明心眼多,說不定會有什么法子,便吩咐慧雅和惠清:“你們都出去吧!” 她怕孤男寡女的說不清,便又補了一句:“李mama留下吧!” 慧雅擔心惠明使什么jian計,看了李mama一眼,給李mama使了個眼色。 李mama會意地抬手摸了摸耳垂上的銀耳環(huán),示意自己明白了慧雅之意。 雨下得越發(fā)大了。 慧雅和惠清立在廊下,眼睜睜看著狂風卷著雨滴從四方八發(fā)方襲來,兩人發(fā)上臉上身上都濺上了雨水,卻都沒有說話,而是豎著耳朵傾聽正房內(nèi)的動靜。 作為朱府家奴,他們的性命如今都捏在王氏手中,因此也顧不得別的了。 細竹絲門簾內(nèi)靜悄悄的,一絲話音都聽不到,間或傳出瓷器放在紫檀木小炕桌上發(fā)出的聲音,是王氏把茶盞放到了小炕桌上。 似乎過了一生一世一般,李mama掀開細絲竹簾探出頭來,剛要開口,想了想,她抬腳出了正房,先大聲道:“慧雅,大娘讓你進來呢!” 接著她湊近慧雅,聲音壓得低低的:“慧雅,惠明剛才告訴大娘,說你回孫家溝時就認識縣尉趙大人了。還說他向侍候趙大人的人打聽了,趙大人很喜歡你做的小菜?!?/br> 電光火石間,慧雅先是一驚,嚇了一跳,接著心念急轉(zhuǎn):大娘不會是想讓我去求趙青吧? 莫說我和趙青并不熟悉,就算我們彼此熟悉,他又憑什么會幫我? 不過,也許我可以利用這次機會…… 心里盤算著,慧雅抬腳進了正房。 王氏如今因為宋苦齋的態(tài)度始終不明朗,有些病急亂投醫(yī),聽惠明說慧雅回孫家溝時招待過縣尉趙大人用飯,趙大人很喜歡慧雅做的小菜,便叫了慧雅進來,想著和慧雅商量一二。 見慧雅進來,她拭了拭臉上的殘淚,看向慧雅:“慧雅,這幾年我待你如何?” 慧雅心中主意已定,當下恭謹?shù)溃骸按竽锎乱幌蛉蕫??!?/br> 外面下著雨,屋子里光線有些暗,可是即使在這樣黯淡的環(huán)境中,慧雅那清媚的容顏依舊艷光照人。 王氏打量了半晌,心道:這樣的絕色美人,世間哪個男子會不喜歡呢?想必眾人那口中俊俏高貴的趙大人,也是喜歡的吧! 想到這里,她看向慧雅的眼神更加的柔和:“慧雅,聽說你認識縣尉趙大人?” 慧雅聲音清朗:“稟大娘,趙大人在奴婢家中用過兩頓飯?!彼屚跏险`會她和趙青關(guān)系匪淺。 王氏聞言一喜,道:“那你自然是能和趙大人搭上話嘍?” 慧雅低頭,聲音降低:“大娘,趙大人出身高貴,只不過見過兩面而已,奴婢怕趙大人已經(jīng)忘了奴婢是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