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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秦湛這假仁假義的偽君子不為所動,江云疏說著語氣便又正義凜然起來:“要殺我是小,可是今日縱火燒山濫殺無辜,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我怕日后還會有人受他們迫害……咳……” 秦湛望著眼前的人,心頭一陣隱隱作痛。他身子單薄得禁不起風(fēng)吹,說出話來時,卻字字都是不容撼動的堅定;受了這么多苦,卻一個字都不提,還在想著別人。 秦湛將面前剛挖好的一碟新鮮蟹rou推到江云疏面前,溫聲道:“先吃飽,其余交給我。” 反正自己今日都是拜他所賜,若不是他,自己早已報仇雪恨,如今借他的手來報仇沒什么不對。江云疏沖秦湛挑了挑眉,毫不客氣地把他給自己挖的蟹黃和蟹rou都蘸著醋全都吃了,又吃了一盤炸蝦、一盤扇貝,如同餓死鬼投胎的一般,把一桌子菜吃得所剩無幾。 冬日里夜長,雖然早已天黑,江云疏填了飽肚子和秦湛走出酒樓,還未到亥時。 吃飽了不再腿軟走不動路,江云疏不許秦湛再碰到自己,活魚似的躲開了秦湛伸向自己的手。 秦湛握了個空的手在長袖下暗暗握緊,復(fù)又松開。 這酒樓前是一條繁華的商業(yè)街,商業(yè)街沿著一條河道延伸,又正好是兩水交匯之處,河道寬闊,河邊擺著各種各樣的小攤。 雜貨攤前的小紙燈色彩絢爛,吃食攤前的蒸籠里冒出騰騰熱氣,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 江云疏沿著街道走走看看,目光不禁向路旁的糖葫蘆多瞟了一眼。 江云疏從小就喜歡那個酸酸甜甜的味道,有一次撿到一串別人掉在地上不要的糖葫蘆偷偷吃掉,還挨了江洋深一頓毒打。 這么多年了,江云疏一直想念那個味道,又覺得好像輾轉(zhuǎn)在鞭打下,渾身都在疼。 忽然,一只手伸到自己衣袖之下,又忽然頓住,收了回去。 江云疏停下腳步,抬起頭看看秦湛。 秦湛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仿佛剛才的事沒有發(fā)生一般,淡淡道:“稍等?!?/br> 江云疏沒有說話,站在原地,看著秦湛走向了糖葫蘆攤,心中一動,身體比意識先動地跟了過去。 秦湛方才從糖葫蘆架子上摘了一串糖葫蘆,感覺到身后人跟了上來,目光中掠過一絲柔軟,轉(zhuǎn)身將手中的糖葫蘆遞給江云疏。 江云疏十分誠實地跟從身體的意愿,伸手將糖葫蘆接了過來,捏著一串冰糖山楂晶瑩飽滿的糖葫蘆在手中看了又看,終于還是忍不住一口咬了上去。 “嘎嘣——”一聲,冰糖碎裂,一絲絲甜蜜入口,伴隨著一點點清新的酸味。 終于又嘗到這個味道了……江云疏的喉間一澀,閉上眼睛,努力把那些不好的回憶和糖葫蘆本身剝離。 感覺到一只手輕輕從發(fā)間撫過,江云疏一抖,連忙睜開眼睛。 對上江云疏的眼神,秦湛的手一僵,不動聲色地收了手,轉(zhuǎn)身去付錢給小販。身后的街道上正好路過一批全副武裝的修士,身穿姜黃鳳羽紋長袍,腰間清一色佩著長刀。 賣糖葫蘆的小販看了一眼街上走過的那隊仙修,對秦湛道:“客官,這么晚了你們趕緊找個地方住下休息吧,不要再外面逛了。你們看今天街上的客人和攤位都比往常少了很多,我馬上也要收攤回家了?!?/br> 江云疏把口中的山楂咽下,問道:“為什么?” “剛才,聽人說西山上本來困著一個妖怪,江宗主要放火燒死他的,結(jié)果正好鳳凰路過,山火滅了,妖怪跑出來了,而且很可能進(jìn)了陽羨城里,周家已經(jīng)派人封鎖城門搜查了。” 糖葫蘆小販看了江云疏一眼,道:“妖怪這種東西最好色了,你長得這么好,小心給妖怪捉去,你看這街上長得好看的女子,都跑回家去了。” 江云疏:“……我是男的。” “我知道,我當(dāng)然看的出來!”小販嘿嘿一笑,道,“可是妖怪哪里分你是男是女,長得好就行了,一股腦都抓走了。是吧?” 江云疏:“……” “周家已經(jīng)請來了紫銘仙院的人。紫銘仙院知不知道?就是天臺宗下屬的第十八仙院,了不得厲害。看來事情很嚴(yán)重啊。”小販在街頭巷尾走得多,知道的仙門之事也不少。 “街上已經(jīng)路過好幾批仙修了。周宗主還派人提醒大家夜里盡量不要出門,你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住下吧,我買完剩下這幾個糖葫蘆也得回家了……” 江云疏向小販道了聲謝,心里對妖怪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一邊吃糖葫蘆,一邊和秦 湛繼續(xù)沿著河邊走。 糖葫蘆吃起來很脆,一路“嘎嘣嘎嘣”響,江云疏咀嚼得十分小心,好像一只小老鼠偷吃一般,生怕給人聽到。 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人會打他。 江云疏吃完糖葫蘆,轉(zhuǎn)頭看看秦湛,笑著問道:“我看起來像不像妖怪?” 秦湛聞聲,回頭望著身邊的人。月色下,眼前的人發(fā)若烏云,膚如凝脂,眉眼溫柔,薄薄的唇角勾起一個美麗的弧度,唇上閃爍著晶瑩的光華。 秦湛不覺抬起手,指腹輕輕觸上他溫軟的唇瓣,抹去他唇上上沾的一小顆晶瑩的碎糖。 江云疏微微睜大了眼睛,連忙后退了一步,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唇,把沾在唇上的糖漬舔干凈。 秦湛望著他,搖了搖頭。 方才那糖葫蘆小販的話,已經(jīng)把矛頭指向了江洋深和周家。江云疏有意提點秦湛一番,道:“你剛才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