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昇沒有說話，如果姚星星說的是真的，那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所有關于溫應堯的一切，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想要了解。

    盡管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些背后意味著什么。

    上網(wǎng)搜索溫應堯的念頭一起，平昇走神了整整兩節(jié)課。

    網(wǎng)上關于年初埃爾博瓦恐怖事件的報道不是很多，表述也大都官方，只有幾個數(shù)字，傷亡人數(shù)和救援情況。溫應堯的名字有時候也只是一帶而過，就連照片也少得可憐。唯一曝光的一張是航拍。斷壁殘垣，到處都是殘破不堪的景象。遠處，硝煙滾滾，黑色的爆破濃煙騰空而起，像古老殘酷的禁咒，預告著死神鐮刀的降臨。

    還有一段新聞視頻，不長，兩分多鐘，不過比起照片文字的效果，更加觸目驚心。圍墻外的高壓線密密麻麻，一路延伸，冷酷向上。相機停留的地方，堆在好幾個被炸開的缺口處的輪胎，毫無章法地累在一起。墻壁下是燒焦的汽油，濃重的煙霧遮擋了巨大而震撼的紅色警示牌，只露出掛著的旗幟一角，破爛臟污。隨處充斥著黑灰色的沉悶壓抑。

    戰(zhàn)地記者的聲音喘得很急，攝像的收音效果不是很好，但隱隱還能聽到有人四處跑動。即使什么都看不到，閉上眼，光是那無措驚恐的腳步聲，都能讓人無比直接地感受到戰(zhàn)爭的殘酷和無情。

    這是他的世界。

    他曾經(jīng)的世界。

    在榮譽與榮光背后，是一個所有人都不曾真正了解過的世界。

    那里危機隨時四伏，瓦礫與戰(zhàn)火堆砌出人性與道德的邊界，他目睹過，也經(jīng)歷過，或許，也正在經(jīng)歷。

    平昇收了手機，面前的卷子一個字也沒動。吳弘也趴在桌上低頭玩著手機。快下課了，大家都沒精打采的。最后一個月，卷子都快做吐了，來來回回就那么回事。不會做的還是不會做，會做的偶爾還會看錯題目。

    “又要下雨……”下課鈴響的時候，吳弘收了手機準備去食堂吃飯，哀嚎：“什么時候下完啊……”

    “你們什么時候考完，就什么時候下完。悲慘的天氣預示著主人公悲劇的人生，懂嗎？主人公？”楊卓跟著站起來，“我先去吃飯了，今天下午有三千米訓練，要吐了”。

    平昇朝身后擺擺手。吳弘比了個中指。

    跟著大部隊下樓的時候，吳弘還在說那只貓。

    “你不考慮帶回去養(yǎng)養(yǎng)？它都認你了?！?/br>
    樓道里嘈雜一片，高一高二的沖在最前面，搶著食堂里的排隊。

    “等考完吧?！逼綍N腦子里全是視頻和圖片，有些走神。

    “也是……”

    “你打算考哪里？”

    平昇發(fā)誓這是他這幾天聽得最多的問句了，“不知道”。

    “不是M大嗎？”

    耳邊突然傳來很熟悉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中神奇地突出著。

    是溫應堯。

    面色有些白，但笑容平和的溫應堯。

    白色襯衣，深色西裝褲，很簡單的一身，但在人群里，依舊格外引人注目。

    “溫老師……”吳弘和幾個男生紛紛笑著打招呼，“您今天不是請假了嗎？”

    “沒事就來了?！睖貞獔螯c了點頭，轉頭繼續(xù)問呆在原地的平昇，“不考了？”

    “啊、沒?？嫉??！?/br>
    平昇一下像被解了咒，視線慌張移開，磕磕巴巴，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說完就沖到了最前面，和高一高三的學生擠在一起，推推搡搡地往前湊。

    好像有什么趕著他似的。

    但是從背后看，耳朵通紅。

    “喂！平昇！”吳弘摸不著頭腦。

    “你干嘛！餓死了？！”

    這下就算打死平昇，他也不會回頭了。

    一個月的倒數(shù)很快，等到最后十天，整個高三又進行了一場小小的誓師大會。

    誓完就是做卷子。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大家都挺勤奮的，課后留下來問問題的人越來越多，老師也延長了放學后提問的時間。

    每周的最后一節(jié)課往往都是自習，教室里的人卻很少，大都集中在各科老師的辦公室。

    當然，溫應堯的辦公室是人最多的。

    平昇的英語作文再次慘不忍睹，但是他也不好意思去問溫應堯，好幾次都是陪著吳弘還有許博書幾個男生一起，連帶著自己的問題也蒙混了講講。

    平昇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溫應堯對視過了。

    后來想了想還是算了。

    在溫應堯面前低頭就低頭吧，吳弘都說他這幾天看上去比班上任何一個人都尊敬臨時代班的溫老師。

    平昇哭笑不得。

    他也不是很懂自己。

    最后一節(jié)課還沒結束就下起了暴雨。

    又是暴雨。

    今年寧市的雨季還真的應了楊卓的烏鴉嘴，估計要等到他們高考完了……

    “還不走？”

    吳弘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了，“辦公室那里圍著的人一看下雨全走光了”，又有好幾個剛剛跑回來的同班同學，“師生情淡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