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新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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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嵐由月息陪伴著回到自己暫住的宅邸。 經(jīng)過院中的假山,游廊,冰凍的池水……稀薄的陽光穿插在廊柱之間,幾乎沒有溫度。她心亂如麻的往前走著,在乍明乍暗的光線中,微微晃了神。 誰也沒有料到大皇子的謀算居然深到了這種地步。 放公孫羨去支援潼陽關(guān)之后,她驟然發(fā)現(xiàn),他們的勢力被隔絕了。 公孫羨意在靖國之外,楊戭遠(yuǎn)在京中對抗大皇子暗中布置多年的局,而她,被困在了沭北。 月息道:“小姐,咱們不見得走不了?!?/br> 公孫嵐搖搖頭:“他會屠城?!?/br> 月息驚愕:“他……真的會那么做?畢竟全都是靖國的子民啊……” “他會的……他沒有將人命放在眼里,甚至他自己的性命。這樣的人,不怕失去,不怕失敗,一切在他眼里都是一場游戲,只有精彩與不精彩?!?/br> “那咱們怎么辦?就在這里等著嗎?” “北戎初戰(zhàn)告捷,北山衡聯(lián)合各州郡節(jié)度使對抗北戎,迎面較大,對他立威立信都有很大助益。五哥支援大安攻打百盟,兵力卻又不多,戰(zhàn)事恐怕會僵持許久。岳榮廷守著沭北,被大皇子壓制輕易動彈不得……現(xiàn)在的成敗,全在王爺帶領(lǐng)幾大世族與大皇子勢力的對抗……” 月息對這些事情不怎么明白,但聽她說的也能體會到其中的緊迫和危機(jī),“小姐,咱們不會是成了大皇子手中要挾王爺?shù)幕I碼了吧?” 月辰從里面迎出來正聽見這一句,連忙看向她?!靶〗?,是不是之前就有所察覺?所以才讓瑞亞兒跟著公孫羨走了?” “嗯,瑞亞兒在這里會被利用,索性大皇子為了送走五哥,也沒有阻攔?!?/br> 月辰心驚:“小姐明明猜到了大皇子的用意,為什么不對公孫將軍說清楚?現(xiàn)在他們都走了,您自己留在這,豈不是……” “這種時(shí)候,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若與五哥說了,他不肯走,大安怎么辦?我一個(gè)人在這里,總比大家都困在這里的好。就是對不住你們,不知道最后會如何?!?/br> “小姐莫要說這種話,屬下們在您身邊都是生死不離的?!?/br> 公孫嵐沉吟著點(diǎn)點(diǎn)頭,“瑞亞兒的病有古怪,之前王爺傳來的消息里面提到過,北山嘯則的身體雖然好轉(zhuǎn)了,卻常常記不起事情,而他所食用的藥方是大皇子進(jìn)獻(xiàn)的,所以,我懷疑瑞亞兒的病情也與大皇子有關(guān)?!?/br> “小姐不是說,救走雷月的人,其實(shí)目標(biāo)是您,也就是說,大皇子其實(shí)是想奪走您的記憶?” “嗯……” 月辰跟月息對視一眼,都露出緊張之色。 公孫嵐道:“我會小心的……” …… 年節(jié)在緊迫的氣氛中匆匆過去,公孫羨前往大安之后,懷安城似乎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大皇子似乎把這里當(dāng)成了自己的后花園,極盡安撫百姓,減弱戰(zhàn)事帶來的緊張感。還鼓里家家戶戶好好過一個(gè)上元節(jié)。 滿街的花燈如同天上隕落的星雨成串聚集,連成長串點(diǎn)綴在夜色之中。提燈賞玩的人群熱熱鬧鬧地嬉戲歡笑,猜著各家門前的燈謎,也提起自己的燈,讓別人猜這上面的謎題。有簡單的謎題,也有極難的,許多人站在那里絞盡腦汁也想不出。 人們似乎真的忘了靖國現(xiàn)在處于什么樣的境況之下。 公孫嵐一步步走過,眼睛在燈上滑過,未曾有絲毫停滯。忽然聽得有人在她身后問:“劍挑芙蓉蕊,卷簾格。” 熟悉的聲音入耳,公孫嵐自覺地心跳驟然一緊,街道上的喧囂似乎也在一剎那退出老遠(yuǎn),離她而去了。 她緩緩回過頭,看見長街爛漫晶亮的燈光之下,站在她身后含笑望著她的北山廖。對方依舊是初見時(shí)那副溫潤親和的模樣,公孫嵐就是被這樣的他,被病重的他迷惑的雙眼,進(jìn)而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 北山廖笑吟吟的垂眸看著他,長長的睫毛不知是染了燈光還是他的眸光,竟然顯得有些迷離。他詢問的“嗯?”了一聲,問:“可知謎底為何?” 公孫嵐輕聲道:“穿心蓮?!?/br> 穿心蓮,只要在口中含/入一小片葉子,就可以感受到那種無法用語言來訴說的苦,像是直入你心中一般。所以穿心蓮的花語是,刻骨銘心,直入你心…… “沒錯(cuò),就是這個(gè)?!北鄙搅位腥坏溃骸胺讲乓娨粦羧思业臒糁i,我一路思索卻未想到謎底,沒想到你一下子就猜出來了?!?/br> 公孫嵐心中一跳,他可不相信這么簡單的謎面能難倒北山廖。她不由在心中猜測北山廖此語是否有什么用意?“殿下也有興趣猜燈謎么?” 北山廖沒有回答,轉(zhuǎn)而問她道:“你可喜歡今日的上元節(jié)么?” 這話,好似這上元節(jié)是為了她籌備的一般。她垂下頭,避開他的眼睛也避開他的話題,“殿下身子弱,沭北冬日嚴(yán)寒過甚,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北山廖聽她只是淡淡的敷衍一聲,也不生氣,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我想你獨(dú)自在沭北,興許會覺得無趣,年節(jié)十分忙著準(zhǔn)備公孫將軍支援大安的事,也無暇顧及了。所以,我便琢磨著賠你一個(gè)上元節(jié)?!?/br> 公孫嵐見他言笑晏晏,似乎真將自己當(dāng)成了出門游玩的富貴閑人,真真切切的在湊今天的熱鬧。對啊……可不就是么,他促成今日的上元節(jié)燈會,其實(shí)就是為了給他自己添幾分熱鬧的。 北山廖見公孫嵐微微發(fā)怔,便上前一步在橘色溫暖的燈光下凝視著她,輕聲說,“看你似乎清減了不少,最近c(diǎn)ao心的事情很多吧?” 公孫嵐竭力忍耐,望著那些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燈光不說話。 北山廖淡笑看著她:“你安心在這里呆一個(gè)月,就一個(gè)月,之后你想去哪都行,我決不阻攔。” 公孫嵐訝然轉(zhuǎn)頭,“為何?” 北山廖的笑容中多了些什么東西,又讓人看不出那是什么東西。“我聽說,緣由天定,分在人為,所以想竭力去試一試。” 試什么?他沒有說,但他看過來的眼神讓公孫嵐覺得分外灼燙。 …… 風(fēng)中微微晃動的燈籠投下了水波般的光芒,在暮春的臉上緩緩流轉(zhuǎn)。李潮生凝望著她的側(cè)面,于是這光仿佛也照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令他心口水波般浮動。不由自主地,他便說道:“我不能留下你一個(gè)人在這里?!?/br> 暮春愕然回頭看他,心中欣喜且驚異,她沒想到李潮生明明可以逃出一條命,卻依舊要留下來陪她。但她躊躇片刻,還是撒謊道:“你也知道,不管對方是誰,我已經(jīng)懷了他的孩子。生死都該跟著他的……不管從前是如何,興許緣分已經(jīng)盡了,是時(shí)候一刀兩斷了。” 李潮生怔怔的看著暮春?!澳恪?/br> 暮春垂眸道:“你也看見了,我在這里過的挺好。不管從前小姐對我如何,我到底還是個(gè)奴婢……你就走吧,這是我的選擇?!?/br> 李潮生囁嚅許久,才啞聲道:“暮春,我了解你,你不是這種唯唯諾諾的性子,你明知道那人有所圖謀,你這個(gè)孩子……咱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走我們一起走,我不能扔下你一個(gè)人在這里。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沒有!”暮春后退一步,面容也變得堅(jiān)決,說道:“別說你了解我,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gè)我了,以前的事情我也一件都記不得了。這就是我的新生,我重新開始的機(jī)會……” 她心中有些著急,最近“公子”沒來,娥兒反而警惕起來,她今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機(jī)會。再拖延下去,李潮生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得了?!拔曳拍阕?,以后兩不相欠,各不相干!你回你的小姐那去,我與我家公子生兒育女,不是很好嗎!” “不好……”李潮生此時(shí)也叫不準(zhǔn)暮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他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反駁的話說了一半就被扼在喉嚨里面。 暮春見他看向自己的肚子,心里想到這里面裝著不知道什么東西,就覺得頭皮發(fā)炸。她激動道:“你到底走不走!你若不走,我這就死給你看!” 李潮生嚇了一跳,隨后一喜又一驚。“暮春,你若真如方才所說,就不會介意我的去留。所以你根本就是有苦衷的。你想讓我一條生路,獨(dú)自承受結(jié)果對不對?暮春,要死咱們就死在一起,我是個(gè)男人,不怕死。” 暮春眼眶頓時(shí)一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凝聚起來?!拔摇瓫]有……” “暮春,我絕對不會一個(gè)人走,你不如將實(shí)情道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暮春看著李潮生,不知如何是好,她呼吸變得急促,肚子突然絞痛起來。“啊……” 李潮生見她突然倒靠在身后墻壁上,壓抑痛呼,不由驚道:“你怎么了?要生了?” 暮春臉色慘白,要生了?那些鬼東西要從她肚子里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