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暴斃(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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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響,籠罩暗夜之中無聲五形的宮殿,此時處處是嘈急的雨聲。檐下晦暗的宮燈翻飛不止,搖晃不定,突然呼啦啦滅了一片,攏心殿內(nèi)伺候的宮人壓抑著尖利的嗓音小聲咒罵道:“這是什么鬼天氣!這么一會,燈滅了幾回了!” 說著,他取下熄滅的幾盞宮燈重新點亮。一旁,另外一個宮人接過他手中點好的宮燈重新掛在屋檐下,小聲勸阻道:“別抱怨了。小心被人聽見,太皇太妃身體一直好好地,這段日子卻添了夢魘的毛病,時常睡不好覺。這回突然昏厥,還不知如何呢!你可別將這事說出去,不吉利!” 風(fēng)吹的殿門輕微晃動,端王爺從殿內(nèi)走出,太醫(yī)令于道遠(yuǎn)恭敬的跟在他身后,說道:“太皇太妃一向身體康健,突然昏迷不起,微臣一時之間也難以查明原因。但方才施針之后,太皇太妃已然蘇醒,暫時沒什么大礙,臣這幾日會悉心診治,以求盡快查出病因?!?/br> 然而,端王爺還沒有說話,里面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于道遠(yuǎn)面色一變,顧不上跟端王爺說話,便反身回了殿內(nèi)。 窗外嘩啦啦的雨聲傳進(jìn)攏心殿,仿佛讓層層紗幔之后的人受了驚。 祁太皇太妃原本迷蒙的眼睛此時睜的渾圓,躺在寬大的床榻之上,嘴巴張的老大,仿佛方才的一聲嘶嚎耗盡了她的力氣,讓她一時間不能再發(fā)出聲音。她聽見腳步聲靠近,緩慢的轉(zhuǎn)動脖子,迷茫的看向四周,然而,那些輕薄的白色帳幔如同浮云般遮住了她的視線,讓她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陣煩躁。“來人……來人……” 床榻邊侍立的宮女有些手足無措,慌亂道:“太皇太妃,奴婢在這呢?”她看見于道遠(yuǎn)反身回來,連忙求助道:“于太醫(yī),您趕快瞧瞧,太皇太妃究竟是怎么了?” 于道遠(yuǎn)上前細(xì)細(xì)去看祁太皇太妃的神色,見她眼珠渾濁昏黃,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的溫和親善,取而代之的,是將死之時的恐懼無助。于道遠(yuǎn)心中一驚,上前一步要為她號脈。卻見對方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他,瘋狂的朝他撲了過去,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于道遠(yuǎn)沒想到她哪里來的這么大力氣,喉嚨被對方緊緊扼住,耳邊是瘋魔辦的叫喊。他想要掙扎,卻又怕傷了祁太皇太妃,被掐的眼睛翻白,面色青紫。一旁的侍女手忙腳亂,怎么也拉不開二人。 端王只晚了于道遠(yuǎn)一步進(jìn)來,沒想到竟看見這副情形,饒是他閱歷無數(shù),也被驚的夠嗆,愣了好半晌才回神。連忙上前去拉祁太皇太妃,道:“母妃!母妃?是兒臣啊!您怎么了?” 祁太皇太妃一聽見端王的聲音,緩緩清醒過來,目光轉(zhuǎn)向他的同時,手上的力道也松了開來。于道遠(yuǎn)被兩個內(nèi)侍趁機往后拖了幾步,幾人一起跌坐在地上?!坝谔t(yī),您沒事吧?” 于道遠(yuǎn)捂著自己的喉嚨,只覺得火辣辣的疼痛,躬著腰一陣猛烈的咳嗽。他勉力抬眼看向祁太皇太妃,面上滿是疑惑不解。這等突然瘋魔的情狀,不可能毫無原因,要么是突然受了刺激,要么是外力所至。 可祁太皇太妃在內(nèi)宮之中,連太后都要敬她三分,誰又能威脅刺激到她? 祁太皇太妃在端王面前漸漸止住了呼喊,漸漸恢復(fù)了那種茫然不知身在何處的神情。她面色蒼白中帶著幾分不正常的潮紅,眼下青黑頭發(fā)蓬亂,與平日端莊矜貴的太皇太妃簡直判若兩人。于道遠(yuǎn)將自己的猜測說給端王聽,端王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從宮女手中接過一杯茶,試了試?yán)錈?,才遞到祁太皇太妃唇邊,低聲安慰她道:“母妃,天色晚了,您該休息了。” 雨幕中,突然亮起一道閃電,伴著轟隆隆的雷聲將整個內(nèi)殿照的通亮。 祁太皇太妃渾身一個激靈,緊接著篩糠般顫抖起來,緊緊抓住端王的手,端王手中的茶盞滾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粹。杯中溫?zé)岬乃茉诹怂呐坌渖稀H欢?,他卻顧不上這個,因為祁太皇太妃突然大聲喊道:“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回來了!她要攪的大安不得安寧!大安要完了!完了!完了!” 殿內(nèi)的所有人的面容都被這幾句話驚得褪了血色!祁太皇太妃卻仍舊喋喋不休,見無人響應(yīng)她,隨即更加大聲的喊道:“你們要相信我!她回來了!她若回來,你們都得死!” 于道遠(yuǎn)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他不過是一介御醫(yī),見了這等事情,無異于大禍臨頭!他不知道對方口中的‘她’是指誰,只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一旁,不敢說話。額頭上密布的一層細(xì)汗,經(jīng)冷風(fēng)一吹,不禁讓他打了一個寒噤。 端王掃了眾人一眼,說道:“母妃不過是一時夢魘,說些胡話罷了。此事不可外傳!” 眾人巴不得他這么說,連忙答應(yīng)。然而祁太皇太妃仿佛聽懂了他所說的話,道:“諫兒,你聽我說……” 端王面色變得不好看,他揮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眾人生怕聽到什么不該聽的小命不保,都慌忙退了出去。于道遠(yuǎn)退出門外,隱隱約約聽見一個‘蘇’字,頓時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在臺階上。緊接著也不顧大雨滂沱,沖進(jìn)雨中遠(yuǎn)遠(yuǎn)離開了攏心殿。 暴雨從天幕之中狠狠砸下,鋪天蓋地,絲毫不留情面。宋太后聽說太皇太妃深夜病重,穿過陰影重重的飛檐長廊冒雨前來。卻正好看見祁太皇太妃突然沖出樓閣,從二樓的欄桿出一躍而下! “母妃!”端王從里面追出,搖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然而卻是徒勞。 憑空一道極其炫目的閃電當(dāng)空劈下,伴著震耳欲聾的雷明。將祁太皇太妃的尸身和血跡照的清晰無比!宋太后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天光熹微,狂風(fēng)驟雨終于悄然停息。 祁太妃死的莫名其妙太過慘烈,民間的說法,‘橫死’之人不可入祖墳,不得善終而福瑞缺失,會影響活著的親人的氣運。但她是端王爺?shù)酿B(yǎng)母,身份尊貴?;噬洗藭r又遠(yuǎn)在離宮,眾人一時間都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最終,太后決定為祁太皇太妃的棺槨送到大普渡寺連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超度使其‘往生’,然后再入皇陵歸寢。端王爺并無異議,卻提議將祁太皇太妃的棺槨送到崇元寺,而非大普渡寺。眾人不解,端王卻也不解釋,太后尊重他的意見,同意了此事。但事后卻有人傳起閑話,說祁太皇太妃是要避諱渡王的生母,先皇的蘇貴妃。 眾人更加不解,卻無人來解答。只有于道遠(yuǎn)心驚rou跳了一陣,連猜測都不敢,強自壓著心中的恐慌。 崇元寺與大普渡寺一北一南,香火也十分旺盛。先祖時,皇家做法事或停靈皆在此處,算得上是皇家寺廟,但隨著京城的擴建和修繕愈發(fā)往南,崇元寺便漸漸冷落下來。但各處佛殿香爐,游廊山石,無一處不精致富麗,雖是冬日,庭院里仍不顯肅清孤寂,青松灰石,明黃短幔,長明燈燭相映在一處,更顯殿堂內(nèi)的佛像寶相莊嚴(yán)。 畢竟是皇家寺廟,這份輝煌又不失淡然的氣度,著實讓人贊嘆。 紀(jì)成霖跟著眾人下了馬車,打量起眼前寺廟鮮亮莊嚴(yán)的門面。匾額乃是出自太祖手筆,雄厚有力,氣勢磅礴。黃墻斗檐之內(nèi),便可見高高的佛塔佇立其中,鐘樓和鼓樓分列東西,皆是敬順仰止之地。 步入院中,四周圍石護(hù)欄,透過明黃短幔能隱約看見殿中金佛前香霧繚繞。據(jù)說崇元寺殿內(nèi)的梁棟外包沉香木,其余建筑構(gòu)建不乏及其名貴的金絲楠木,比之太廟也差不了幾分。 太后扶著女官的手緩緩步入,路過側(cè)立在兩邊的百官之時,著意停下腳步看了紀(jì)成霖一眼。紀(jì)成霖心下打鼓,將腰彎的更低了些?!疤竽锬镉泻畏愿溃俊?/br> 宋太后目視前方,淡淡道:“聽說紀(jì)爾嵐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紀(jì)成霖感覺四處的目光都朝他這里會聚過來,頗有些如芒在背之感,說道:“回太后娘娘的話,的確如此?!?/br> “那,你可知她的真實身世?” 紀(jì)成霖不知道太后當(dāng)眾問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一時頭上冷汗涔涔而下。答道:“臣……不知……” 宋太后的面色雖然冷淡,卻不顯嚴(yán)厲,道:“嗯……哀家見過她幾面,倒是覺得這孩子十分靈秀聰穎,若是放任她自己在外面野生野長,就平白耽誤了這孩子的好資質(zhì)。不如,讓她過些日子進(jìn)宮來陪哀家住一段日子?!?/br> 紀(jì)爾嵐從紀(jì)府出來之后,緊接著就隨渡王去了雁蕩山,幾乎人盡皆知,太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如今卻來與他說這樣的話,是存了什么心?紀(jì)成霖越發(fā)疑惑太后的用意,強壓下心中的驚訝,使自己面容平靜,說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