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倒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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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jì)天姀聽劉氏還有這股不甘的意氣,放心了不少,連忙輕撫劉氏的后背,勸道:“舅母您別著急,只要您好好的,別人就不能得逞!我跟表哥可還得指望您呢!” 劉氏順過起來,緊緊抓住紀(jì)天姀的手,說道:“好孩子,從前我總覺得你是個糊涂的,如今看來是我錯看了,你是個好孩子,你放心,舅母一定好起來,不會讓你跟寧哥兒落得個孤立無援?!?/br> 何嬤嬤在一旁見兩人說話,便道:“奴婢一會就讓人出去打聽打聽,讓太太心里也好有數(shù)?!?/br> 劉氏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沒錯,先打聽明白,才好想辦法?!奔o(jì)天姀見此,心里總算踏實(shí)了些。她想要去看一眼阮寧到底如何了,但想起人家說新婚之前不宜見面,否則不吉利,便放下了這個念頭。又陪著劉氏說了會兒話,才告辭回去。 時隔幾天,何嬤嬤頂著午時的艷陽,一頭汗從阮府后面的角門悄悄回了正院。劉氏見她回來,立即掙扎著坐起來,問道:“如何?” “見面了,他們見著了!” 劉氏心里一陣針扎似的刺痛,喉間涌上癢意,一聲接一聲的咳嗽起來,咳得雙眼通紅彎下腰去。何嬤嬤慌亂的去拍她的后背,可劉氏這陣咳太過劇烈,竟咳出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來。何嬤嬤嚇的夠嗆,連忙要叫人來。劉氏攔住她,說道:“我……有辦法了……” 何嬤嬤忍不住眼圈發(fā)紅,道:“太太這個時候還管什么,您的身子重要,奴婢這就讓郎中過來給您瞧病!” 劉氏卻堅持道:“嬤嬤,我沒事,你……聽我說。”何嬤嬤擔(dān)憂的點(diǎn)點(diǎn)頭,跪坐在床榻邊,朝她湊過去聽她說話。劉氏道:“你這會去找老爺,就說我不行了……讓他過來見我,我有話要對她說。” 何嬤嬤一臉不解:“太太這是何意?” “你不用問,快去?!?/br> 何嬤嬤只好打發(fā)小丫頭給劉氏煎藥,自己則快步往前院去找阮言盛。阮言盛見了何嬤嬤心頭便是一滯,隨即有些心虛道:“怎么了,她有什么事?” 何嬤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磕頭道:“老爺,您快去看看太太吧,太太怕是要不行了……” 阮言盛聽見這一句‘不行了’,猛然一驚。好歹是多年夫妻,他早想到有這一天,可心頭還是禁不住冒起一絲涼意,抬腳邁步往正院過去。一進(jìn)院子,便是nongnong的藥味散出來,里里外外都有小丫頭在忙亂。何嬤嬤先一步奔到里面去看劉氏。 阮言盛的腳步在門口一頓,然后才大步進(jìn)了屋子。 這才多久,劉氏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一半,面色蠟黃黯淡,阮言盛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劉菱,那樣的年輕嬌嫩,看著她,阮言盛覺得自己也跟著年輕起來,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二十來歲的年紀(jì)。 劉氏顫顫巍巍的順著何嬤嬤的力道坐起來,靠在厚厚的錦墊上,越發(fā)顯得病弱不堪。發(fā)白的嘴唇輕輕張開,卻似沒什么力氣說話,半天才發(fā)出聲音,道:“你……走近點(diǎn)……” 阮言盛從臆想中回神,腳步遲滯,緩緩走到劉氏面前,何嬤嬤搬了把椅子放下,阮言盛順勢坐在了上面,面對著劉氏說道:“你……可還好?” 劉氏苦笑一聲,說道:“我……我是好不了了……所以,這會兒……才來找你說說話……到了下面,也是個念想……” 沒人喜歡這樣的慘淡,阮言盛被她說的心頭發(fā)酸,勸慰道:“你不要胡思亂想,近幾天不是能吃些東西了嗎?這就說明你的身體正在恢復(fù)……不日就會好起來的……” 劉氏嘴角微動,自嘲道:“我這副樣子,還好起來做什么……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寧哥兒。等我走了……你萬萬不要冷落了他,好歹,他是你從小疼愛到大的嫡長子……” 阮言盛道:“這是自然,你何須擔(dān)憂?!?/br> 劉氏搖搖頭,說道:“我走了,你定會續(xù)弦,到時候你又有了子女,還會在乎寧哥兒嗎?”她見阮言盛面色有些愧疚,說道:“我這幾日,聽說已經(jīng)有人為你牽線,我不怪你……” 阮言盛聽她說已經(jīng)知道了,心頭一聳,隨即聽她說不怪罪,有些怔怔。 劉氏見狀說道:“你不用瞞我,也不必愧疚。我知道這一遭是在所難免,或早或晚都要發(fā)生的事。所以,我反倒希望這一天能早點(diǎn)來,讓我也能知道老爺將來要娶的人是什么樣的品性,能否善待我的寧哥兒……” 阮言盛聽了她說的話又是慚愧又是內(nèi)疚,低低道:“是有這么個人,她……看起來是極溫善的性子,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做什么,你一定會好的……” 劉氏心里突然泛起惡心的感覺,既然都見過了面,還裝模作樣有什么必要。她壓下心中的怒氣,緩緩抬起手,抓住阮言盛,說:“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已經(jīng)沒有幾天好活了。在這之前,我有個心愿,希望你能看在我們多年夫妻的份上,成全我……” 阮言盛見她如此衰敗模樣,心下也十分難受,說道:“你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一定答應(yīng)你?!?/br> “我想見她一面……” 阮言盛聞言一怔:“她?誰?你說的是……劉菱?” “原來她叫劉菱?真是個好名字,一定是個美人。” 阮言盛臉色漲紅起來,頗有些不知所措,劉氏說道:“你不用自責(zé),我知道,有些機(jī)會錯過就沒有了。既然此時有這樣一個合適的人選,我只會為你高興。” 阮言盛沒想到她會這樣想這樣說,愈發(fā)無地自容起來,喃喃道:“阿婕……” 劉氏看著他露出微笑,說道:“你有多少年沒這般喚我的名字了……”她手上緊了緊,將阮言盛的手緊緊握住,說:“你答應(yīng)我,讓她來見我一面,我只想叮囑她善待我的寧哥兒,也就能安心的走了……不然……我難以瞑目……” 阮言盛沒想到劉氏會有這樣的要求,面色有些為難,劉氏道:“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尚未定下,但她若來了咱們府上,此事也就基本落定,不會有什么變故了。你只問她,愿不愿意成全我這個將死之人的遺愿?” 阮言盛愣怔的看著劉氏,難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怎么竟這般想得開了?再一想,她說的話也有道理。劉菱若是到了他府上,此事多半不會再有什么變故。便說道:“我……我會試試……” 劉氏見他終于答應(yīng),心頭松了口氣。緊接著喉間又泛起癢意,猛地咳嗽起來,艱難的說道:“快,你走吧,別過了病氣給你!” 阮言盛見她病成這樣還先想著自己,越發(fā)念起了多年的情份。又見她咳出血來,面色變了變,立時吩咐人去請郎中。何嬤嬤則將他推出了內(nèi)室,勸道:“太太不肯讓您留在這,生怕過了病氣給您,往后您還要照看少爺,老爺便先回去吧。” 阮言盛呆呆的看著房門被關(guān)上,僵立了好一會才回了前院。 隔日,劉菱隨著黃氏,以看望阮寧的名目起身往阮家去。馬車上,黃氏有些不安,說道:“咱們就這么過去,我總覺得有些不妥。萬一被人看出什么,你與阮言盛往后可是要被詬病的?!?/br> 發(fā)妻重病在榻,阮言盛就定了續(xù)弦的人選,著實(shí)是十分見不得人的。 劉菱說道:“叔祖母不必?fù)?dān)心。我上京來看望您和叔祖父,與您出門走動本屬正常。您到阮家時不時送些賠禮也在情理之中。別人知道也說不出什么。再者說,我與阮家就算定親,也該有個契機(jī)才是……” 黃氏心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你與阮言盛的緣分,對外便可稱是這次挑起的?” 劉菱笑道:“或者,是您探望劉氏的時候,劉氏自己看中了我……也未可知呢?” 黃氏簡直要拍手稱贊:“你這個主意好,發(fā)妻臨終前為丈夫擇定續(xù)弦人選的也不在少數(shù)。這樣一來,就算劉氏過世之后立即娶了你過門,也不會留下什么閑言碎語。” 兩人相視一笑,黃氏拍拍劉菱的手,越發(fā)覺得她心思玲瓏剔透。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阮府。黃氏身邊的下人提著大包小包的藥材補(bǔ)品,做足了姿態(tài),一副上門賠罪彌補(bǔ)過錯的模樣。 阮言盛雖然知道她們上門來了,卻不好出面相見,只讓下人將她們引進(jìn)了正院劉氏的屋子。 室內(nèi),劉氏兩腮塌陷,唇色枯敗,瘦弱的縮在錦被中,像是簇織的花紋上,一針繡壞了的敗筆。她聽見動靜,緩緩轉(zhuǎn)頭朝門口看過去。逆光之下,兩人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卻更加清晰的映出身形。其中一個身材略微嬌小,腰肢不過盈握之間,雙肩瘦削,一副弱柳姿態(tài)。 劉氏不禁微微瞇起雙眼,果然是個韻態(tài)風(fēng)流的佳人啊。 何嬤嬤在一旁出聲提醒道:“太太,是劉府的夫人攜侄孫女前來看望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