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鐵車在地行龍的拖拽之下進入燈火城。7

    車外面?zhèn)鱽砹肃须s了聲音，街道上氣味并不好聞，彌漫著糞便的惡臭。1

    有蛇人的，也有其他動物的。

    路邊還能看到不少個頭比地行龍小很多的帆馱獸，它們卸下拖車趴在角落里休息；這種馱獸速度很慢，但是力量卻很大，相比于地行龍商隊更傾向于用帆馱獸。

    老圖特的神契之燈被奪走了，他安靜的坐在了車內(nèi)，看上去有些疲憊。

    地行龍的確跑的很快，但是卻比不上帆馱獸沉穩(wěn)。

    非常顛簸。。

    他在做著小動作，而且是以一個動作掩護另外一個動作。

    “哐當(dāng)！”

    車輛突然一傾，撞上了另外一輛車了。1

    外面頓時鬧成一團。

    但是持燈者立刻平息了慌亂，然后扶正了鐵車看向了里面的老圖特。

    剛剛車輛翻來滾去那么大的動靜，老圖特倒是非常安逸的靠在角落里。

    不過持燈者小隊的隊長一眼就看出了老圖特的心思：“你丟了什么東西？”

    “別弄什么花樣，你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我們對你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夠好了，你也別為難我們?！?/br>
    老圖特沒有說話，持燈者小隊的隊長也不理會他，自己去找。1

    很快。

    一個被揉成一團的紙團被找了回來，那是一封信。

    而且不是現(xiàn)在寫的，應(yīng)該是早就寫好的。

    持燈者隊長也沒有打開看，他非常謹慎；他的責(zé)任就是帶回老圖特，不該做的他絕對不做，不該看的也絕對不看。

    “信里面有很重要的東西？”

    “為什么不毀掉？”

    “還是說想通過它，引什么人過來？”

    持燈者小隊隊長看著老圖特的表情，好像想要看出什么來。

    但是老圖特什么都沒有說,好像在睡覺一樣。

    持燈者小隊隊長在信上聞了一下,一種特殊的神術(shù)發(fā)動，他沒有感覺到什么印記，卻感覺到了另外一股力量。

    “彩虹樹之信？”

    持燈者看了一眼老圖特，將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沒有用。”

    “我會盯死你。”

    然后一行人接著前行,前往燈火城的最深處。

    不過。

    老圖特剛剛并不僅僅是一個動作掩護另一個動作，他也在用一樣?xùn)|西掩護另外一樣?xùn)|西。

    老圖特留下了兩樣?xùn)|西,一樣被發(fā)現(xiàn)了。

    另外一樣遺落在了道路另一旁獸欄里,趴著休息的馱獸身下，剛好沒有被發(fā)現(xiàn)。

    那是他的煉金手冊。

    他沒有選擇提前留下東西,因為提前留在了別處,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而只有抵達了這些人抵達的目的地，留下的坐標(biāo)才具備意義。

    老圖特被帶到了一座建筑之中，里面等待的就是讓人抓住他的人。

    不過在進入燈火城的那一刻,他就大概明白找自己的是誰了。

    老圖特看著面前這個披著斗篷，將全身遮得嚴嚴實實，卻遮掩不住佝僂身形的老邁蛇人。1

    他喊出了對方的名字，還有身份。

    “燈火城城主！”

    “煉金議會大長老辛吉斯！”

    對方年齡比圖特還要老上不少，正是之前放逐白塔前他見過的這一代日出之地大長老辛吉斯。1

    辛吉斯并不意外對方能猜出自己。

    他一點點的扭動蛇尾上前來,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不過……”

    “其實在幾十年前我就見過你，塔靈學(xué)派的圖特?！?/br>
    喊出圖特名字的時候,他也剛好走到了圖特的面前,盯著他看。

    看著他那張和自己一樣，抵不過歲月消磨而老去的臉。

    他看的好像不是圖特，還有他自己。

    “眨眼間,人就老去了啊?！?/br>
    辛吉斯轉(zhuǎn)過身去，接著說起了塔靈學(xué)派。

    那個時候的辛吉斯還不是大長老,只是黃金家族的一個年輕人。

    但是那個時候的塔靈學(xué)派,已經(jīng)進入了巔峰。

    辛吉斯至今還能回想起那強大得超越常人想象的三階邪靈，其精神力超出現(xiàn)在自己的近十倍，那是源自于天賦的強大。1

    不過那天賦不僅僅是三階邪靈自己的,而是許多人的天賦合在了一起。

    還有召喚出神恩傀儡的人偶,釋放出恐怖的精神力場域,cao控魔金如同金屬之王，人間神祇。

    至今回想，仍覺震撼。

    “塔靈學(xué)派的秘術(shù)之強大,當(dāng)時我見證過，我也見證了那位名為奧蘭的天才的力量?！?/br>
    “能夠繼承前人的天賦，能夠掠奪別人天賦的秘術(shù)，讓塔靈學(xué)派出現(xiàn)了很多強大無比的人物。”

    “那個名為奧蘭的人偶，也因此成為了四階的使徒?！?/br>
    他說起人偶奧蘭的時候，說起奧蘭釋放出精神力場域控制場景的時候，目光激動之中透露著渴望。

    老圖特：“所以你說了這么多，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要看一看曾經(jīng)塔靈學(xué)派的老家伙嗎？”

    辛吉斯看著老圖特，說出了自己隱秘抓捕老圖特的原因：“我要塔靈學(xué)派的秘術(shù)?！?/br>
    老圖特：“什么秘術(shù)？”

    辛吉斯：“傳火神術(shù)?！?

    老圖特也注意到了之前辛吉斯說起人偶奧蘭時候的眼神，他頓時忍不住了，老頭揉了揉臉，這才認真的問辛吉斯。

    “你也想要成為一個瘋子。”

    “或者！”

    老頭攤了攤手：“成為一個人偶嗎？”

    辛吉斯卻說：“奧蘭沒有瘋，我親眼看到了?！?/br>
    “如果能夠成為一位使徒，換一副身體又能怎么樣呢？”

    “那是最靠近神明的存在，超越凡人極限的使徒，擁有千年壽命的生命?！?

    “如果換一副身體，就能夠擺脫凡人的宿命，這有什么不可以？”

    老圖特看著辛吉斯的眼睛，從那雙眼睛里他看到了瘋狂，看到了極致的渴望。

    或者說，是貪婪。

    老圖特看著這雙眼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師。

    并不是一樣的瘋狂和渴望。1

    而是連自己老師那樣的人，最后都不能抑制內(nèi)心的渴望而引發(fā)了那樣可怕的災(zāi)難，導(dǎo)致整個塔靈學(xué)派滅亡。1

    如果傳火神術(shù)落入了面前這樣的人的眼中，那么會變成什么樣。

    老圖特的態(tài)度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總是一副和善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我知道你想的是些什么，你想要掠奪別人的天賦，用來突破自己的力量成為使徒?！?

    “我更知道，你會做些什么?！?/br>
    “但是你不會得到?！?/br>
    辛吉斯收起了帶著微笑的臉，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

    “你知道拒絕一位掌握著你生死的權(quán)利者,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嗎？”

    老圖特平時看起來是一個很祥和的老者，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博學(xué)者。

    但是在關(guān)鍵時刻,他卻比誰都頑固和堅決。1

    “這就是煉金議會的大長老嗎？”

    “你可是辛吉的后裔，你是神都知曉名字的仆從，你注定會成為奇跡花園的燈火。”

    “辛吉曾經(jīng)帶領(lǐng)著整個日出之地從蠻荒之中走出，開創(chuàng)了現(xiàn)在的繁榮局面，最后也成為了神國之中指引所有人的燈火?！?/br>
    “人死了，就應(yīng)該歸于夢幻星海?！?/br>
    “煉金師死了，就該歸于奇跡花園?！?

    辛吉斯對著老圖特說道：“那是普通人?！?/br>
    “我如果能夠成為神的使徒，我能夠做得更好?！?/br>
    辛吉斯往前移了幾米，看向了門外面：“看看在我的帶領(lǐng)之下，日出之地是何等的繁華吧，這都是我的功績，我是神最優(yōu)秀的信徒?！?

    “我不是普通人，我是辛吉的后裔，我身上流淌著黃金家族的血脈，我值得擁有更多?！?

    “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天賦差了一點?！?/br>
    “神明已經(jīng)開始挑選祂的使徒，如果我的天賦更強一些的話，我一定能夠成為神的使徒。”4

    老圖特：“說不定，那就是你的命。”

    辛吉斯扭過頭來，可以看到老圖特的這句話激怒了他：“什么是命？”1

    “神安排好的才是命，你一個凡人懂得什么是命嗎？”

    老圖特：“那么為什么煉金與欲望之神沒有選擇你。”5

    一句話。1

    直接讓辛吉斯直接沖到了老圖特的面前。1

    這位老舍人幾乎貼著臉的，對著圖特咬牙切齒的說道：“神會選擇我的，祂一定會選擇我的?！?

    老圖特看著辛吉斯，眼中流露出了嘲弄，接著化為了憐憫。

    這位高高在上的大長老，面對自己的信仰也只會自欺欺人。1

    “盲目追尋力量的人，終將會遭受惡果。”1

    “使用傳火術(shù)的人，最終都被火焰所吞噬?！?

    “你哪怕得到了傳火術(shù)，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沒有用的?！?/br>
    “大長老辛吉斯！”

    “放棄吧！”

    辛吉斯很不喜歡老圖特的話，他很不喜歡聽到別人說他失敗。

    他是大長老，是日出之地的最高統(tǒng)治者，黃金家族的族長。

    他的聲音從開始的平靜，慢慢的變得帶上了情緒，并且越來越濃烈。

    從老圖特說煉金之神為什么沒有選擇他的那一刻開始。

    “那是你們?！?/br>
    “我不一樣，我是流淌著黃金血脈的后裔?！?

    “我的祖先辛吉，是煉金與欲望之神的第一位信徒?！?/br>
    老圖特絲毫沒有退讓：“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特殊的?！?

    “但是我覺得……”

    “你肯定不是那一個。”

    “你看看你的眼睛，瘋狂、貪婪、盲目。”

    “你得到傳火神術(shù)之后，注定會墮入瘋狂?！?/br>
    老圖特親眼目睹過老師的墮落，他無比清楚那深入內(nèi)心的混亂和瘋狂是不可抑止的，沒有人能夠抵擋；除了使用愛蓮娜之心的奧蘭，但是這個特例哪怕至今老圖特都沒明白是為什么。5

    “你會失敗。”

    “然后成為一個瘋狂的邪靈，然后引起連鎖的災(zāi)難，整個燈火城都可能因此而遭受滅頂之災(zāi)?！?/br>
    辛吉斯卻說：“我有辦法，我會成功的?！?/br>
    “你只管給我就可以了，給我你就可以活，我還可以給你想要的任何東西?！?/br>
    “你不是想要重新建立塔靈學(xué)派嗎？”

    “我甚至可以幫助你和奧蘭之一重新成為黃金城的長老，恢復(fù)曾經(jīng)塔靈學(xué)派的榮光?！?/br>
    老圖特搖頭，接著說道。

    “真的不行?！?/br>
    “哪怕不是為了你，為了其他人，我也不會給……”1

    辛吉斯突然感覺無名的邪火從心頭燃起，一瞬間充斥了他的腦海；或許是因為他忍耐到了極限，或許是因為老圖特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他。2

    否定神靈對他的關(guān)注，否定他的一切。

    那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怒火涌上來，辛吉斯突然怒吼了一聲。

    “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10

    他口水飛濺，手上的權(quán)杖抬起。

    “管它什么死多少人！”

    “管它什么燈火城！”

    “管它什么災(zāi)難！”

    “我是黃金血脈，我應(yīng)該得到我得到的，這一切本來就屬于我?！?/br>
    “神不給我，那我就自己去?。　?

    但是他在說出這句話之后，自己也愣住了。

    他不知道，這是自己氣急之下說出的話。

    還是。

    自己內(nèi)心深處本來就是這么想的。

    老圖特也瞬間愣住了，他這下也徹底看清楚了面前這個人的面孔。

    有些人能夠欺騙別人，甚至能夠欺騙自己，但是唯獨欺騙不了內(nèi)心的欲望。1

    老圖特看著辛吉斯。

    他搖頭說道。

    “我突然明白，煉金與欲望之神為什么沒有選擇你的原因了?！?/br>
    “你嘴上說著的冠冕堂皇，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br>
    “你心中沒有對神的信仰，沒有煉金師的信念，更沒有對民眾的憐惜。”

    辛吉斯這下徹底不耐煩了：“我很討厭你這種人，明明給了你選擇，你卻不選?！?/br>
    “沒關(guān)系，你不給我就從你的腦海里面取。”

    “本來我不想用這種方法的。”

    一名普通的蛇人權(quán)能者帶著一盞神契之燈上來，那正是老圖特的神契約之燈，這盞燈便是煉金師力量的根源。1

    神契之燈被封印了。

    老圖特面臨絕境。

    妥協(xié)就會活下去，不妥協(xié)對方就會通過神術(shù)搜查他的記憶，奪取他腦海之中的信息。

    那個時候就算不會死，但是和死了也差不多了，甚至比死了還難受。

    看到自己的神契之燈一點點靠近，即將被辛吉斯抓在手中的時候，老圖特突然動了。

    他想要搶奪自己的神契之燈。

    “咚！”

    但是辛吉斯權(quán)杖一抬，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轟擊在了圖特的身上將他砸了出去。

    圖特在地板上摩擦飛出了老遠，直到裝在了墻壁上才停了下來。2

    圖特半天都爬不起來，看起來受了傷。

    辛吉斯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看著圖特：“我可是上位煉金師?！?/br>
    “三階權(quán)能者。”

    但是圖特緩緩的坐了起來，靠在了墻壁上。

    他看向了自己的神契之燈，可以看到內(nèi)里正在發(fā)生著奇妙的變化。

    剛剛老圖特靠近的一瞬間，已經(jīng)靠著自己和神契之燈的感應(yīng)，施展了一種塔靈學(xué)派的特殊神術(shù)。

    源自于傳火神術(shù)，但是作用卻完全不同的神術(shù)。

    “你不是想要塔靈學(xué)派的傳火術(shù)嗎？”

    “我現(xiàn)在告訴你?！?/br>
    “塔靈學(xué)派不僅僅可以傳火，也可以吞火?！?/br>
    話音一落。

    那神契之燈內(nèi)的燈火竟然炸碎了神契之燈，脫離了神契之燈而出。

    朝著老圖特鉆了過來。

    老圖特立起身來，直接吞掉了燈火。

    火焰熊熊。

    圖特自身直接化為了一盞燈靈，變成了一個強大的特殊火焰靈體。

    燈靈是三階權(quán)能者才能凝聚的東西，或者煉金師死去之后，得到了神明的恩賜進入奇跡花園化為燈靈。

    但是此時此刻，老圖特短暫的擁有了燈靈的形態(tài)。

    雖然和真正的燈靈相比，還弱小得太多。

    火焰炸裂。

    直接沿著室內(nèi)傳遞開來，化為了大火沿著通道和回廊奔涌而出。

    一個火焰蛇人身影從大火之中沖出，朝著辛吉斯撲了過去。

    守衛(wèi)在入口的幾名一階持燈者當(dāng)場被燈火吞噬，整個室內(nèi)都化為一片火海。

    連辛吉斯都被這一招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論是讓燈火立下神契之燈，還是直接吞下燈火，都是一種找死的行為。1

    而且。

    這等于說是燃燒自己的身體，燃燒自己的靈性本源。

    直至將自己的一切燃燒一空。

    等于說死后什么都不能剩下，不能循著造物法則進入夢幻星海，也無法回歸神明的國度。

    死亡在這個世界的常人看來并不是最可怕的，這才是最可怕的結(jié)局。

    火蛇糾纏而上，纏在了辛吉斯的身上。

    辛吉斯立刻召喚出了自己的燈靈，護住了自身，同時開始壓制住對方，穩(wěn)住不斷逸散的大火。

    “你不想死后進入神的國度嗎？”

    “燈靈”圖特自身在不斷的燃燒：“無所謂，哪里不是長眠?！?

    “最起碼，不能讓你這樣的家伙得到塔靈學(xué)派的傳承?！?/br>
    “我們的理念，我們的神術(shù)，我們的傳承?！?/br>
    “不應(yīng)該被你這樣的家伙糟蹋?！?/br>
    辛吉斯剛剛差點被突然炸裂的燈靈火焰吞沒，此刻驚怒交加。

    “瘋子?！?/br>
    “塔靈學(xué)派的果然都是一群瘋子?！?/br>
    吞火神術(shù)并不是這么用的，這原本是一種三階權(quán)能者才能用的神術(shù)，但是圖特此刻強行使用了。

    當(dāng)年哈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讓災(zāi)難維持在塔靈學(xué)派之內(nèi)。4

    他不論如何。

    也不愿意讓新的災(zāi)難因為自己而起。

    一真一偽兩個燈靈打了半天，直接將這座建筑都擊塌了，才逐漸結(jié)束。

    這結(jié)局好像是理所當(dāng)然，一個二階權(quán)能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一名三階的對手，不同位階之間的差距大得難以想象。

    “燈靈”圖特身上的火焰越來越弱小，就好像逐漸燃盡的柴薪。

    “死吧！”

    “瘋子！”

    辛吉斯的權(quán)杖揮下，他的燈靈也跟著一起做出動作，將另一個“燈靈”擊散。

    失去了身軀，只剩下靈體的圖特化為火星炸裂。

    只剩下一個虛影。

    最后的虛影看向了遠處，好像在凝望著遠方的某一個人。

    “奧蘭！”

    最后。

    漸漸消散。1

    另一邊的辛吉斯也狼狽不已，第一波火焰沖擊的時候他根本沒有預(yù)料到，衣袍燒了一大塊，手上也有著燎傷。

    他收起了燈靈，從大火過后的斷壁殘垣之中慢慢走出，這個時候外面救火的人才敢進來。

    谷峈

    一切看上去好像只是一場普通的火災(zāi)。

    辛吉斯越想越氣，最后他不僅僅什么都沒有得到，反而惹得一身狼狽。

    自己本來沒有打算殺人的，自己只是想要付出一些代價就得到塔靈學(xué)派的傳火神術(shù)的。

    為什么？

    為什么這個家伙不肯答應(yīng)？

    是我要傳火神術(shù)，又不是讓他自己用，他管得這么多干什么？

    死多少人，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走到了外面，鉆入一輛車架之中。

    持燈者小隊的隊長上前來，他將之前從老圖特身上得到的，揉成一團的信遞給了辛吉斯。1

    “辛吉斯大人?！?/br>
    “這是之前圖特試圖扔棄的信，我給留了下來。”

    “不知道里面有沒有您需要的東西?！?/br>
    辛吉斯接了過來，本來沒在意。

    一封信上，能有多重要的內(nèi)容。

    圖特總不會將傳火秘術(shù)寫在上面吧。

    信是兩張紙疊在一起的，一封是奧蘭寫給圖特的，還有一封是圖特的回信。

    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寄出，就被攔住了。

    其中。

    奧蘭寫給圖特的信上寫了一些關(guān)于腥紅女神和真理與知識之神使者到來的事情，其中說起了關(guān)于造物主的神諭。8

    只是奧蘭沒有敢寫上造物主的名字，就和曾經(jīng)的修伯恩一樣，只是用了真正的造物主代稱。1

    “真正的造物主下達了神諭，為諸神打開了通往更高的大門?！?/br>
    “人間神系即將建立，諸神需要新的從者，從屬于祂們的神話?！?/br>
    “圖特你或許可以努力一下，說不定將來也可以成為神靈呢？”

    話里面有這樣一段。

    奧蘭告訴老圖特這些，是希望圖特努力一下。

    圖特的天賦并不差，他曾經(jīng)能夠和奧蘭一起成為塔靈學(xué)派首領(lǐng)的學(xué)生，就足以證明4

    奧蘭不希望圖特就這樣老死。

    而圖特的回信上寫了很多關(guān)于回憶的話，最后對奧蘭說的給予了回應(yīng)。

    “我已經(jīng)找到了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覺得它比力量更重要，甚至比成為神明更有意義?！?/br>
    “我收了幾個學(xué)生，他們都很有想法，也很有天賦?！?/br>
    “我會將我的想法，我的煉金術(shù)，我的意志傳給他們?！?/br>
    最后一句。

    “奧蘭！”

    “生命不在于長短，而在于意義?！?

    不過此刻辛吉斯當(dāng)然不會注意這句話，他的視線和目光完全落在了奧蘭的那封信上。

    關(guān)于造物主，關(guān)于諸神，關(guān)于人間神系。2

    還有。

    新的神明。

    信里面的確不是塔靈學(xué)派的秘術(shù)，但是卻是更令人震撼的東西，關(guān)乎神靈甚至造物主的秘密。

    辛吉斯感覺口舌發(fā)干，哪怕一個勁的咽口水，都無法阻止喉嚨的干涸。

    他目光發(fā)直，看著這張被揉得皺巴巴的信。

    “神？”

    “成為神？”

    “成為神！”

    他連說了三遍，前兩遍是不敢置信。

    最后一遍，是帶著顫音的肯定。

    信是人偶奧蘭寄出的，是關(guān)于諸神信使，關(guān)于腥紅女神和另外一位神明的，看上去不像是偽造，也合情合理。

    辛吉斯覺得。

    這就是真的。

    不，這肯定是真的。

    短短的一封信，辛吉斯來回看了數(shù)十遍。

    直到能夠?qū)⑸厦娴拿恳粋€字都背誦下來，他才徹底的放了下來。

    這個時候，辛吉斯的精神已經(jīng)恍惚得飄入天外。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煉金與欲望之神會突然給予神恩術(shù)，為什么選擇了新的使徒。

    “所以這不是給予神恩術(shù)，也不是選拔什么使徒。”

    “而是通往神話的指引。”

    “被選中的人，將會成為新的神嗎？”5

    如果之前，他對于成為使徒僅僅是對于長生的渴望，還帶著部分對自身信仰的追從。

    哪怕沒有選上，他內(nèi)心的也只有不甘心。

    那么現(xiàn)在，信紙上所寫的東西將大長老辛吉斯徹底擊垮。2

    大長老內(nèi)心深處的某些東西，一瞬間碎得稀里嘩啦。1

    而最幽暗的深處。

    什么東西開始回響，開始涌上心頭。1

    車架上，大長老靜靜的盤坐著，目光深沉看似平靜。

    但是他的手緊緊的拽著信紙，指甲扣進rou里都沒有自覺。2

    ---------------------------

    奇跡神廟。

    大長老辛吉斯失魂落魄的從外面歸來，回到了神廟的大殿之中。

    他抬起頭，看向了煉金與欲望之神的神像。

    他走上前去，撫摸著神像下的石臺。

    他又想起了那封信上的內(nèi)容。

    或許用不了多久，這神像旁邊還會多出其他的神像，有人注定會成為煉金與欲望之神的從者，成為祂建立的人間神系的一部分。

    跟隨著祂一起獲得永生，一起成為高高在上的諸神。

    “會是誰？”

    “會是奇跡城的長老，和黑火城的長老嗎？”

    這兩個人是之前被選中的，賜予了神恩術(shù)的兩名煉金師。

    最后，一個讓辛吉斯光是想一想，都忍不住渾身發(fā)顫的問題出現(xiàn)在了腦海之中。

    “會有……”

    “我嗎？”

    答案似乎不是辛吉斯想要的。

    哪怕此刻的他想要自欺欺人，但是現(xiàn)在好像都無法欺騙自己了。

    殺死了老圖特，說出了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那段話之后。

    他就完全不一樣了，一種奇特的東西將他曾經(jīng)過往堅持的全部吞噬。

    黑暗從鬼蜮之中一點點涌現(xiàn)，化為一根又一根觸手。

    一點點纏住了他。

    看著那神像，辛吉斯內(nèi)心的渴望越來越強烈。

    “為什么站在這上面的人不是我？”

    “神不選我，是祂的錯。”

    “沒錯，是祂的錯?！?/br>
    一個又一個想法涌上了辛吉斯的腦海，不可抑止，也無法消磨掉。

    但是立刻，辛吉斯為自己的想法而害怕。

    “我怎么會這樣想？”

    “我怎么能夠這么想？”

    “我可是煉金與欲望之神的信徒??！”5

    辛吉斯倉皇的朝著另一邊走去，朝著自己休息的地方走去。

    他有些疲憊了，他的腦袋一團亂。

    走了很遠，進入了通道之后。

    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嗯？”

    他看向了周圍，始終都沒有察覺哪里不對勁。

    最后。

    他看向了一旁的銅鏡。

    辛吉斯這才發(fā)現(xiàn)，之前他敲碎的銅鏡竟然復(fù)原了，完好的擺放在了這里。

    一模一樣，包括鏡腳的磨損。

    這不正常。

    辛吉斯立刻變得警惕了起來。

    他看向了這面鏡子，還有鏡子之中的自己。

    這個時候恐怖的事情發(fā)現(xiàn)了，鏡子里的辛吉斯突然對著他笑了起來。

    那個笑滲人無比，絕對不是人類能夠發(fā)出的。1

    它對著辛吉斯說。

    “回來了？”

    “我等你好久了。”

    鏡子好像在辛吉斯打碎的時候，吸收了他內(nèi)心的幽暗，成為了某個節(jié)點。

    原本這沒有什么，但是在他內(nèi)心的幽暗和罪孽不斷擴大的時候，就發(fā)生了某種異變。

    “啊！”

    辛吉斯嚇得大叫一聲，連忙退了兩米。

    他從未見過這樣詭異的景象。

    “你是誰？”

    鏡子里面的人漸漸變成了一個陶瓷人偶，那人偶非常精致，色彩艷麗。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偶。

    因為他并非蛇人的陶偶，雖然擁有四肢但是也并非神之形，而是一種長著骨甲的怪異存在；光是看著，就讓人感覺這是一種古老得難以想象的生命。

    鏡子里面的畫面在不斷的放大，將辛吉斯的意識也被拉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之中。

    他看到那人偶不斷的變大，延伸到了極限。

    他看到了血rou化為的星辰，看到了黑色的神話之門屹立在人偶的身后。

    而他自己站在神話之門和陶瓷人偶前。

    恍若螻蟻。

    陶瓷人偶高高在上，俯瞰著辛吉斯。

    “蛇人！”

    “我很喜歡你的那句話。”

    人偶用辛吉斯的音腔說出了這句話：“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辛吉斯已經(jīng)被徹底嚇癱了，在這樣的存在面前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巨人注視著的蟲子。

    對方隨時都可以殺死他，或者不經(jīng)意間踩死，或者伸手輕輕一捏。

    看著那扇神話之門，辛吉斯膽戰(zhàn)心驚的問道。

    “神？”

    “您是哪一位神明？”

    陶瓷人偶告訴他：“我不是神！”

    “我是原罪之神的咒印陶偶?！?/br>
    辛吉斯聽得清清楚楚：“原罪之神?！?/br>
    “深淵的邪神？”

    辛吉斯更害怕了，這可是深淵之中最強大的邪神，怎么會突然盯上了自己。

    “不，深淵之王和原罪邪神都被束縛在深淵之中，不可能憑空出現(xiàn)在這里?！?

    “你們不可以出現(xiàn)在人間?！?

    “這是你們發(fā)下的誓，不可違背的誓言。”1

    陶瓷人偶：“當(dāng)然不是憑空！”

    “因為你在召喚我，你內(nèi)心的陰暗和邪惡在涌動?！?/br>
    “你的罪孽和貪婪正在不斷從你的內(nèi)心涌出，不可抑止?！?

    陶瓷人偶看著辛吉斯，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辛吉斯！”

    “你有罪！”

    “你是……墮落之人??！”

    世人皆有罪，墮落也常有。

    被內(nèi)心的黑暗和空洞吞噬也不可怕。

    但是當(dāng)你被內(nèi)心的黑暗和空洞吞噬的時候，同時又被深淵之中的原罪邪神盯上，你就注定了自己的結(jié)局。

    辛吉斯如遭雷擊，他極力反駁。

    “不！”

    “我是煉金與欲望之神的信徒，我身上流淌著黃金家族的血脈?！?/br>
    “神會庇佑著我，神會指引著我，神會……”

    辛吉斯大聲嘶吼：“你們別想引誘我墮落，你們休想?！?

    “休想……”

    “我屬于人間，我屬于煉金與欲望之神，我是日出之地的大長老……”

    原罪之神的咒印陶偶高高在上，好像絲毫不在意辛吉斯的情緒，也沒有去引導(dǎo)辛吉斯墮落。2

    “蠢貨！”

    “你還認為你的神會庇佑你？”

    “你被拋棄了??！”

    “你為什么會墮落，為什么會失去光明。”

    陶瓷人偶戲謔的看著他他：“不正是因為你不再相信你的神明，不再遵從你的信仰了嗎？”

    辛吉斯被這一句話震得魂飛魄散，他抓住自己的頭，近乎崩潰的趴在了地上。

    “不是這樣的！”

    “不是……”

    他這話軟弱無力，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一個擁有信仰的人，怎么會說出那些話。

    一個有信仰的人，會在心中想，為什么神臺上的那個不是我嗎？

    陶瓷人偶接著說道：“你以為你沒有天賦？所以才沒有被神選中？”

    “不，你是有成為四階的天賦的?！?/br>
    “但是你老了，你不行了，你的神拋棄了你?！?/br>
    “你沒能通過神的考驗?！?/br>
    “因為……你沒有用了啊！”1

    陶瓷人偶哈哈大笑，肆意嘲弄著辛吉斯這個愚昧的凡人。

    “可笑的很，你還想要去彌補自己的天賦。”1

    “你怎么做都沒有用?！?/br>
    “因為你沒有用了，你的神有很多的信徒，有著數(shù)之不盡的人可以使用?！?/br>
    “你不是獨一無二的，你不過是其中一個?！?/br>
    陶瓷人偶貼下來單眼看著他，看著辛吉斯老邁的樣子：“煉金與欲望之神怎么會選擇你這樣一個老家伙，一個無用之人成為他的使徒呢？”

    辛吉斯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胡說！”

    “都是胡說?！?/br>
    但是可以明顯看得出，辛吉斯已經(jīng)開始崩潰了。

    可怕的不是深淵的魔物引誘你墮落，可怕的是這個魔物所說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辛吉斯早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這些東西，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罷了。1

    可怕的深淵魔物戳破了你自欺欺人的虛假，讓你直面你的欲望。

    然后。

    為你打開了一扇門。

    在陶瓷人偶的身后，原罪之門緩緩打開。

    神話之光從里面照射出來，落在了辛吉斯的身上。

    “辛吉斯！”

    “這個世界并不止一個人，也并不止一個選擇?！?/br>
    “原罪之神可以給與你深淵使徒的力量，給予你原罪代行者的身份?！?

    辛吉斯半天沒有說話，一切都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辛吉斯慢慢抬起頭，看向了陶瓷人偶。

    “真的……可以嗎？”

    聽到這一句話。

    陶瓷人偶哈哈大笑。

    它笑的樂不可支，好像它最喜歡的就是看凡人的這種墮落。1

    它矮下身子來，靠近了辛吉斯。

    對著他說道。

    “不過！”

    “一千年就夠了嗎？”

    “你難道不想活上一萬年？十萬年？”

    “不想……一直活下去嗎？”

    辛吉斯連忙大聲說道，這位日出之地大長老眼中的貪婪愈來愈盛，越來越肆無忌憚。

    “不夠！”

    “當(dāng)然不夠。”

    “我還想要更多?！?/br>
    辛吉斯不再看陶瓷人偶，看著自己充滿皺紋的手。

    “我要活一萬年，十萬年?！?/br>
    “我想要——永生?！?/br>
    “我還想要……”

    辛吉斯抬起頭，看向了那扇神話之門。

    卻沒有說出口。1

    陶瓷人偶這下笑聲更大了，它笑完之后驟然垂下頭，對著辛吉斯說道。

    “成為原罪邪神的人間代行者?！?/br>
    “許你未來貪婪之王的位格?！?5

    于此同時。

    通道之中，辛吉斯已經(jīng)雙目發(fā)愣的走到了鏡子的面前，緊緊的貼著它。

    而鏡子里面涌出了一只又一只畸形的黑色手臂，抓住了大長老辛吉斯。

    抓住了他內(nèi)心最陰暗的想法和欲望。

    人間的蛇人。2

    和深淵的邪神。

    此刻因為墮落和黑暗，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

    也將深淵的力量從黑暗之中釋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