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器上腦電波回復(fù)成一條直線。

    幾位圍著謝沂春的醫(yī)生遺憾地停止了給他心肺復(fù)蘇，搶救了幾個小時，他們已經(jīng)用盡全力了，人送來的太晚了：“謝沂春，死亡時間，201x年11月1x日晚上9點12分?！?/br>
    醫(yī)生走出搶救室，外面只有林旭在等著，他對林旭說：“抱歉，病人沒有搶救回來。”

    林旭嘴唇嚅囁，腦袋一片空白，說不出話來。

    門外擠滿了媒體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聽說的，就算有保安也攔不住。

    “醫(yī)生，醫(yī)生，聽說謝沂春自殺了，搶救成功了嗎？”

    “還是沒成功？”

    “他為什么自殺你知道嗎？”

    有人要沖進(jìn)去，被保安一起攔住，男人急切地說：“我不是記者，我是謝沂春的朋友，你讓我進(jìn)去，你讓我見見他！你讓我進(jìn)去??！”

    林旭聽到聲音，走過去，愣愣地問：“小裴？他是謝沂春的朋友，讓他進(jìn)來吧?！?/br>
    裴明毅臉色蒼白，直接問：“謝沂春自殺了？還在搶救嗎？情況怎么樣？他怎么會自殺呢？”

    林旭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裴明毅不免控制不住情緒：“你說句話啊！搖頭是什么意思？沒事嗎？”

    林旭快憋不住眼淚了，輕聲說：“沒救回來?！?/br>
    裴明毅只覺得像是當(dāng)心一箭，迷茫地說：“我不信……你讓我見見他，他現(xiàn)在在哪？”

    他看到謝沂春的遺體，還帶著余溫，表情安詳，好像只是睡著了，伸手去搖了搖：“哥，你醒醒。”

    林旭哭著說：“他真的走了?！?/br>
    “怎么能……怎么能這樣呢？”裴明毅慢慢地在邊上跪了下去，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謝沂春，眼淚直往外涌，連呼吸都會扯得心口發(fā)疼，“為什么會這樣呢？不應(yīng)該這樣啊，不應(yīng)該啊，你為什么不找我呢？為什么??？他不要你你就不想活了嗎？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洛寒！”

    他是費盡心機(jī)地把洛寒從謝沂春的心里挖了出去，但是他不知道洛寒就長在謝沂春的心里，把他挖出去，謝沂春也就活不成了。

    ***

    洛寒覺得自己大抵是已經(jīng)死了。

    他站在太平間，看到自己因為遭遇車禍而慘不忍睹的尸體，想一想，走了，他要去找謝沂春。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哪都沒找到謝沂春。

    然后他看到一縷白色的煙，他跟著這條線走，居然來到了警察局，他看到了謝沂春的mama，一直在哭，警察向她詢問關(guān)于謝沂春的事情，她拿出了一本筆記本：“這是他被害前幾天寄給我的?！?/br>
    洛寒走到警察的身后看這本子上寫了什么，上面記錄了一些他看不太懂的詞和數(shù)字，時間，地點，交易人，像是賬本。

    警察查到謝沂春最后一次出現(xiàn)是在某夜總會，那本筆記本不知道是他從哪弄來的販毒賬本，雖說如此，他留下的筆記本夠警察把販毒者都抓起來，販毒是跑不了了，還得捋清他們和謝沂春的死有沒有關(guān)系，很有可能謝沂春就是因為這本筆記本遭到謀殺，再三詢問下，雖然這幾個人是和謝沂春的死沒有關(guān)系，但是卻無意中問出謝沂春染上毒癮和他們有關(guān)系。

    “就是這個女人，她不讓我知道她是誰，就花五十萬，然后想辦法讓謝沂春染上毒癮?！?/br>
    “但我后來想辦法查了下這個人是誰，發(fā)現(xiàn)是謝沂春的后媽，就她，叫韓冰潔。真不能都怨我?！?/br>
    “警察同志，這樣能減刑嗎？”

    但接著又查到了當(dāng)時載謝沂春去海邊的出租車司機(jī)，從尸檢和種種證據(jù)顯示，謝沂春不是被謀殺，是自殺的。

    洛寒站在一旁，把謝沂春那天被他趕出家后都發(fā)生了什么全都聽得清清楚楚，明白了前因后果。

    販毒者說他知道謝沂春現(xiàn)在和一個很有錢的醫(yī)生住在一起，賊心不死，又去要錢，如果不給就去鬧那個醫(yī)生。謝沂春之后找了他們幾次，前前后后給了幾次錢，最后一次給了一萬。

    就是從他抽屜投的那一萬。

    然后出租車司機(jī)說是謝沂春自己要去海邊，他當(dāng)時還看著一眼，路邊沒有別的車，海邊沒有別人，警察也沒發(fā)現(xiàn)除了謝沂春以外的足跡，他就是在那跳海自殺，一天后被沖上岸發(fā)現(xiàn)。

    洛寒什么都懂了，謝沂春是故意的，他沒有無可救藥，他是不想連累自己了，所以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死了。

    兩輩子，都一樣。

    他想起那天謝沂春哭著和他說要分手：“我不纏著你了，對不起?！?/br>
    或許不是謝沂春在纏著他，是他在纏著謝沂春。

    洛寒聽到一個小孩子的哭聲，是毛毛在哭。

    他看到毛毛哭著要爸爸，毛毛長得像極了小時候的謝沂春，他mama很煩惱地問：“這孩子怎么辦？我們養(yǎng)下去？”

    爸爸生氣地說：“又不是洛寒生的！我們?yōu)槭裁匆B(yǎng)，當(dāng)初我就說不能要這孩子，他非要，如果當(dāng)時就把孩子送走了，謝沂春也沒借口拖著他，后來洛寒也就不會死……哭什么哭！”

    毛毛被嚇得憋著氣，連哭都不敢哭。

    mama說：“他一個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沖他發(fā)什么脾氣？唉，也是造孽啊，這都該怎么辦？”

    爸爸說：“去問問謝沂春他媽，這孩子是她的孫子，本來就應(yīng)該歸他們家養(yǎng)，她要是不要就給他找戶人家收養(yǎng)了，我也不虐待他，會給他找戶好人家的。但是我們收養(yǎng)就罷了，不然我見他一次，我就會想到他們父子倆是怎么害了我們家洛寒一輩子的，我心里頭就來恨??！洛寒上輩子是欠了那個姓謝的多少錢，被他害成這樣！”

    謝沂春的mama得知了毛毛的存在后，收養(yǎng)了這個孩子，她剛cao辦完謝沂春的葬禮，第一次去見毛毛，毛毛像是受到了驚嚇的小鵪鶉一樣，驚恐地看著他，他躲著，但誰都不敢靠，怕被推開。

    安可看到他和謝沂春有七八分相似的臉，第一眼就哭了，蹲下來，對他伸出手：“毛毛，過來，我是你奶奶。”

    毛毛將信將疑，他還太小了，小到他不明白死了是什么意思，爸爸去哪了，叔叔又去哪了？為什么爸爸還不回來？爸爸是不要他了嗎？奶奶不是爸爸的mama嗎？這個阿姨是誰？

    但他感覺這個女人長得還是有點親切，他自己不明白這是因為他們長得像，過了一會兒，才走過去，安可抱著他大哭：“是我對不起你爸爸，我也對不起你?！?/br>
    毛毛靠在奶奶的肩膀上一起哭。

    他哭累了，被抱著睡著了。

    洛寒目送謝沂春的mama抱著毛毛離開，這場景真是似曾相識，謝沂春小時候也總是這樣被他外婆抱著。

    命運繞了一個輪回，回到了相似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