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定定望著他，“不急”。而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公儀林冷汗直冒：

    “該不會你所謂寫不完的罪過里受害者還包括天苑或是我？”

    公儀林干笑兩聲，“怎么會？”

    然后背過身，觀天看地品黃沙，就是不望清河。

    難不成真要說他當初來天苑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撈一筆橫財走人。

    清河的回憶好像被勾起，良久，他道：“三十五選七？”

    自從公儀林第一天設(shè)立這個噱頭，短短幾天內(nèi)便有上百弟子傾家蕩產(chǎn)。

    公儀林身體一顫，轉(zhuǎn)過來，深色卻很平靜，“你不可以質(zhì)疑我的人品，當初設(shè)立三十五選七我是本著為天苑弟子造福的想法，甚至將自己得到的獎勵毫不猶豫的作為最終大獎，這一切若是只為了謀財，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義正言辭，還含著那么些難以言喻的委屈和怒火，清河不由有些動搖。

    “再者，他們不思進取，只想依靠寶器，才會賠的血本無歸，正好借這次機會讓他們吸取教訓(xùn)?！?/br>
    清河細想一下，覺得他說的的確有理，潛意識里的一絲怪異被他刻意忽略。

    見他神情緩和，公儀林放下心來，內(nèi)心順帶沾沾喜喜：想脫身，哪有這么容易，就像是賭徒心理，總想著一次性翻本，話說等這次回天苑，可以好好清點一下又有多少收獲。

    被公儀林的‘一身正氣’暫時打消疑慮，清河終于將話題拉向最初，“冥獸，性獨，他本身沒有多強大的力量，主要依靠吸收死者的怨念為生，越是強大的修士，死后怨念的力量也越大，一位至尊的怨念足以讓一只還在幼年的冥獸成仙?！?/br>
    不用修煉都能成仙。

    “難怪，”公儀林喃喃道：“踏仙閣形形色色的書籍數(shù)以萬計不止，獨獨沒有關(guān)乎冥獸或是其他類似妖獸的資料，想來是被刻意隱匿了?！?/br>
    他抬頭對清河解釋，“我剛修煉出鬼修之軀的幾年，曾一度對力量極度渴求，有一次我受到魔族啟發(fā)，既然魔族靠同族爭斗廝殺掠奪對方的魔氣進行修煉，鬼修的道和魔道相近，是否也可以借鑒類似的方法?！?/br>
    “后來我詢問師父，他點撥了幾句，但都和我的提議無關(guān)，門內(nèi)有關(guān)魔族的資料也都無意間越來越少，直至最后徹底消失，現(xiàn)在想來，大約是怕我誤入歧途。”

    清河，“你的方法未必不可行，不過修煉到后期，容易滋生心魔。屆時走的只有斬魔入道一條路，自古走這條路的，沒有幾個能夠善終?！?/br>
    公儀林，“修煉這種事，還是一步一個腳印，踏實一些比較妥善?！?/br>
    他雖愛耍小聰明，玩手段，但在修行上，算是中規(guī)中矩。

    清河目光中露出贊賞，顯然對公儀林能有這種覺悟倍感欣慰。

    畢竟性格都歪曲成這樣了，修煉的價值觀還是正確的，實在是難能可貴。

    公儀林聳肩，“如此，最耐人尋味的地方就來了，你猜這幻境究竟是冥獸所鑄，還是來自地上這死得不能再死的修士構(gòu)建出的？”

    清河看了眼白衣修士的尸體，“他一人之力，力所難及?！?/br>
    公儀林，“那冥獸呢？”

    “若你師兄的一部分殘念完全被這修士一人吞噬，單憑冥獸，想必也難以做到，畢竟冥獸靠吸收怨念為生，但它每一次施法耗費的遠比他吸收一次要多的多?！?/br>
    “想要構(gòu)造出如此精妙的幻境，甚至能獨辟一處空間，幾乎不可能。”

    “的確是很精妙的幻境，”公儀林向左側(cè)走了幾步，語氣沒有絲毫玩笑，中肯道：“能聽到外界細微的響動，在這片空間里，還能感受到風(fēng)，看到太陽，就連云層都會隨時間做出相應(yīng)的飄動?！?/br>
    “這可是相當大的手筆，”公儀林道：“就連我自己，想要布下這樣的局，都會耗費極大的心力，甚至借助外物。”

    清河，“倘若二者力量結(jié)合未必沒有可能?！?/br>
    公儀林，“你說過，冥獸性獨，何況不管是妖獸還是修士都自持身份，認為自己更高貴一些，讓他們放下隔閡合作，怕是很困難。”

    清河反問，“很難？”

    公儀林失笑，感覺有一瞬間自己被看穿了，“這人死得時候說有個聲音誘導(dǎo)他進行這一切，雖然聽上去很荒唐，但我確實有些在意?！?/br>
    “荒謬即真實。”他聳肩，“大師兄以前常說的一句話?！?/br>
    清河皺眉，眼神卻無喜無悲，“你似乎將他的話當做真理?！?/br>
    公儀林抬頭，“因為他很少出錯，至少我沒有見過。”

    清河，“所有人都會犯錯?！?/br>
    “你也是？”公儀林問。

    清河淡淡道：“很多?！?/br>
    烏云有散開的沖動，公儀林驚訝于這片幻境的真實，也驚訝于清河的誠實，“這就是你和他的不同，大師兄說他永遠不會犯錯，因為他看問題的角度和所有人不同?！?/br>
    清河搖頭，這個說法未免太過猖狂。

    公儀林伸手指了指蒼天。

    “大師兄他說自己看這片天地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死角，大到萬宗林立，小到綠林市井。他管這個叫上帝視角?！?/br>
    清河能感覺到公儀林有些關(guān)鍵的信息沒有說，公儀林很少傷感，因為他幾乎不會去追憶過去，沒有反思，就不會傷春悲秋的折騰。

    “不過有時候我覺得這樣的大師兄比你要真實一些。”公儀林，“你的姿態(tài)總是擺的很高，孤傲，絕世……”

    還有誠實。

    “所以有時控制不住，總想將你拉下神壇。最好在泥潭里打上幾個滾。”

    ‘啪’地一聲，公儀林藏在身后不規(guī)矩的左手腕被狠狠抓住。

    清河目光帶著警告。

    “看來聲東擊西這招也有不好用的時候?！惫珒x林訕笑兩聲，把爪子收回來，順帶也擱淺了一下又一次失敗的偷拔毛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