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哪種都不是他的錯，卻要他承受這樣的懲罰。

    他多想用九條尾巴將人嚴絲合縫地保護起來，想鉆進他的識海內為他驅散黑暗，想讓任何人都傷害不到他。

    可現(xiàn)實卻是，他無法替他分擔哪怕一絲一毫的痛苦。

    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與無奈油然而生，狐貍垂下腦袋，死死地咬住了唇。

    蒼白的冬日陽光透過窗戶灑向室內，正午時分，望眼欲穿的狐貍終于等來了白澤。

    白澤一入門就說：“此地不宜久留，你們好像已經暴露了?！?/br>
    他來的路上發(fā)現(xiàn)四周都是通靈者，多半是察覺到了狐貍的氣息，正在附近進行搜查。

    這樣下去，抓住他們只是時間問題。

    “我知道，你先去看看阿辭！”狐貍急忙拉他過去。

    沈不歸曾笑稱白澤為“萬事通”，因為他懂的會的確實很多。同樣是上古大妖，當狐貍在青丘睡大覺時，白澤就在他的隱之結界里博覽群書，隔三差五還去人間轉轉，知識和閱歷都頗豐，直到近百年來覺得人世發(fā)展太快，世人也多浮躁，這才退隱山林，開始了真正的隱居生活。

    沈不歸的醫(yī)術有一半是跟他學的，他本人的醫(yī)術更不必說。

    然而當他搭上了陸非辭的脈搏，向來沉靜如水的面容卻微微一怔，眉頭幾不可見地動了動。

    “怎么，情況不好嗎？”狐貍屏息凝看著白澤，生怕他說出一個“不”字來。

    “不是不好，而是出乎意料的還算穩(wěn)定?！卑诐苫卮鹫f。

    狐貍松了口氣：“那他為什么還不醒？”

    “對方畢竟是魔神的一縷殘魂，他能不被吞噬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至于能否重新奪回身體的主動權，關鍵還要看他自己……我只能盡力幫一幫他。”

    狐貍用力地點點頭：“多謝?！?/br>
    白澤打開他的乾坤箱，取出了許多瓶瓶罐罐和法器靈符，開始幫陸非辭壓制魔魂。

    從日上三竿到日落西山，狐貍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懸在半空，像是產房外焦急等待妻子臨盆的丈夫，腹熱心煎，十分難熬。

    經過小半天的努力，陸非辭終于從翻來覆去的噩夢中平靜下來。

    緊蹙的眉心漸漸松開，少年模樣安詳，仿佛陷入了深度的長眠。

    白澤收了東西起身：“情況基本穩(wěn)定下來了，至于什么時候能醒還要看他造化。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不影響趕路，你們最好盡快動身，遠離首都。”

    “我知道。”狐貍走上前去，專注地盯著陸非辭的側顏。

    白澤問：“你們打算去哪？”

    “還能去哪？”狐貍苦笑。

    人世間天大地大，卻沒有他們容身的地方。

    “我?guī)厍嗲??！?/br>
    “也好?！卑诐牲c點頭，“可就算是青丘仙境，也抵擋不住血月來襲之日魔氣復發(fā)，到時候怎么辦，你要早做打算。”

    狐貍點點頭，問：“沈不歸呢？什么時候能回來？”

    白澤整理乾坤箱的手一頓，半晌無言。

    九歸察覺到了什么，回頭望去。

    “他已經不在了?！?/br>
    白澤背對著他，聲音還是淡淡的，也看不清什么表情。

    狐貍眸子一縮，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死了。”

    白澤直接用最簡潔也最犀利的言語道出了事實。

    九歸愣了好久，喃喃道：“難怪你讓我去救阿辭……”

    沈不歸還在時，公會的人要殺陸非辭好歹有個顧忌，不敢輕易動手。如今沈不歸也不在了，他們行事只會更加肆無忌憚。

    可是，怎么會呢？

    這已經是沈不歸的最后一世了啊……

    夜幕降臨，滿室蒼涼。

    白澤問狐貍：“你的傷呢，怎么樣了？”

    九歸在兩位天師的攻擊下突破重圍，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何況當初在A市被魔化后的陸非辭造成的傷還沒好，如今新傷疊舊傷，情況也不太好。

    “我沒事。”狐貍只是搖了搖頭。

    現(xiàn)在的局勢，根本容不得他有事。

    “讓阿辭再休息一晚吧，我們明早就動身離開?！?/br>
    陸非辭醒來的時候，夜色正深。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潔白的月光灑向地面。

    一團毛茸茸熱乎乎的大團子靠在自己腦袋邊，柔軟的毛毛蹭得他面頰微微發(fā)癢。

    是他的狐貍。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息，比任何時刻都更讓他感到安心。

    陸非辭轉過頭，身子有些僵硬酸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