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臉現(xiàn)在心情如何？肯定是五內(nèi)俱焚，倍受煎熬吧！姐受了多少苦難，定要叫你們百倍千倍的償還！

    歐陽慧茹抿唇，心中狠狠發(fā)誓，起身，拂平衣襟的褶皺，沉聲說道：“走，去慈寧宮！”既是要晉封太子側(cè)妃，她這個正妃豈能不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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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寧宮正殿，擺放在角落里巨大的透雕云龍紋銅爐正徐徐冒著青煙，隨著青煙飄散，一股濃郁的檀香味縈繞開來，在空氣里蔓延，使得本就極具宗教風(fēng)格的殿宇更顯出幾分神圣莊嚴(yán)之感。

    而此刻，殿內(nèi)的一聲呵斥卻瞬間將這種莊嚴(yán)打破，“你要晉封這個女人做側(cè)妃？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太后指著跪在腳邊，自進(jìn)殿起就一直保持緘默，貌似恭謙的邢芳蘭厲聲問道。

    “是，請皇祖母成全。”吳氏的出身比邢芳蘭還略遜一籌，太后當(dāng)時(shí)照樣準(zhǔn)了他的請封，這次他好生纏磨一番，結(jié)果也是一樣。太子心中篤定。

    世宗坐在太后身邊，緩緩啜飲一口茶水，漠然的睨視著跪在他面前，神色堅(jiān)決的太子，并不發(fā)表意見。

    太子昏聵無能卻又剛愎自用，身為嫡子，從小便自視甚高，這樣的人被立為儲君，最能激起其他皇子心中的怨憤和不甘，雖然太子時(shí)常讓世宗失望，但是，在刺激人心，招惹仇恨值上面，這個兒子卻能力卓絕，令他十分意外。

    將丞相的幼女指給他，是對他的扶持，也是對丞相的壓制，命根子都在皇室手里，丞相絕不敢有二心，自會盡心盡力輔佐太子。一個扶不起的阿斗，配上一個強(qiáng)悍的輔臣，再加上幾個或明或暗，虎視眈眈的皇子，日后的朝局才會更加有看頭！他期待能在這一趟渾水中脫穎而出的皇子，他完顏不破的皇位，只有手段狠辣，能力非凡者才可以繼承。

    往日算計(jì)這一切時(shí)心情有多么亢奮，今日，世宗心里就有多么懊悔！千算萬算，他卻忘了將自己的心算進(jìn)去，一頭栽在了太子妃——他的兒媳身上，待到發(fā)現(xiàn)，已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皇帝是不能出錯的，哪怕出了錯，責(zé)任也在別人，世宗自然而然的將一切罪責(zé)歸咎在太子身上，如今再看太子，他早沒了冷眼旁觀，不喜不怒的心態(tài)，滿滿都是抑制不住的暴戾和嫉恨。是的，他嫉恨自己的兒子，這樣的人，竟然首先擁有了他的寶貝，他每每想起，便有一種嗜血的沖動。

    誰更重要

    昨日見過太子妃,丞相定是知道了太子意欲冊立邢芳蘭為側(cè)妃的事,今日才會在朝堂上一反常態(tài)，對太子和其親隨大加刁難。太子把自己最大的助力都得罪了,竟然還拎不清狀況，親自跑到慈寧宮來替邢芳蘭要名分,太后感到非常失望,失望過后又很是慶幸。如此也好，日后廢太子時(shí)，她心里也會好過一點(diǎn)，為了大金的江山社稷和百年昌盛,皇位決不能交到這樣不成器的子孫手里。

    太后心中感嘆，一面分出心神應(yīng)付太子,一面又隨時(shí)注意著自己兒子的情緒，這兩人目前可是情敵，依兒子那霸道的性格，指不定會對太子做出些什么事來。

    太后內(nèi)里正擔(dān)憂著，果然從世宗的身上感覺到一股戾氣，不得不停下對太子的訓(xùn)斥，朝世宗看去，“皇上，太子行事如此荒誕，您好歹也給個話?！?/br>
    被太后的問話打斷，世宗收斂起渾身的戾氣，瞥一眼座下忐忑不安跪著的兩人，眉梢一挑，冷笑道：“不就是一個側(cè)妃名分嗎？給她就是?！敝灰徽腥请薜男⊙绢^，太子要多少女人，他就給他弄多少。

    太子和邢芳蘭大喜過望，對視一眼后雙雙向世宗磕頭謝恩。

    太后顯然知道兒子的小心思，額角抽了抽。太子雖然日后當(dāng)不成皇帝，可也是正經(jīng)的皇室子孫，身邊的妻妾怎可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人？況且邢芳蘭上位的經(jīng)歷極其不光彩，滿朝皆知，晉封她為太子側(cè)妃，這是在丟皇室的臉??！她不能不管！

    對這父子倆深感無力，太后垂頭，用手指按揉陣陣抽痛的額角，伸手阻斷太子謝恩的動作，道，“先不忙著磕頭，哀家還沒有同意。沒有哀家蓋印，她別想坐上側(cè)妃之位！”

    “皇祖母，您……”

    太子直起腰，表情由驚喜轉(zhuǎn)為驚愕，正要爭辯，卻被殿外的通傳聲打斷了話語，“啟稟皇上，太后，太子妃殿外求見?！?/br>
    “快，快傳！”太后表情驚喜，連忙揮手命令道。

    她算是被這父子兩折騰夠了，小茹來了就好，兒子肯定拿小茹沒轍，只要她反對，今兒這事哪怕向來說一不二的兒子已經(jīng)拍板同意，小茹照樣能讓他改了主意。養(yǎng)了世宗幾十年，太后非常了解太子妃之于世宗有多么重要，他那樣冷血自私的人，也知道疼惜一個人，為了一個人努力壓抑自己的欲·望，可見是愛到了極致。

    不同于太后的驚喜，世宗和太子表情俱都一沉。太子是惱怒，世宗則是苦澀。小丫頭還是放不下太子，聽見消息這么快趕來，可見對太子，對太子妃之位非常重視。可恨當(dāng)初他為何要想到給小丫頭指婚？留待今天嫁給自己為后該多好？

    世宗大掌鉗住椅子扶手，用力捏了捏，再次嘗到悔恨莫名的滋味。椅子扶手不堪巨力，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嘎啦’聲，表面赫然裂開幾條縫。

    “慧茹見過父皇，見過皇祖母?！睔W陽慧茹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優(yōu)雅的行到殿中，屈膝行禮，待太后頷首，允她起身，她才朝太子福了福，算作打招呼，對邢芳蘭則是視而不見。

    “丫頭，到朕身邊來坐。”世宗見太子妃起身后就自動站到太子身邊，儼然一副夫唱婦隨的樣兒，心中極不舒服，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沉聲叫道。

    “謝父皇！”太子罰跪，自己得陪著罰站，本來心氣有些不順的歐陽慧茹聽見世宗的召喚，臉上綻開了笑容，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走到他身邊落座。

    還是父皇體貼！她頗有些甜蜜的想。

    見到小丫頭灑脫大方的舉止，對自己毫不避諱的親密，世宗苦澀難言的心情瞬間被治愈，睇視著她精致的側(cè)臉，眼里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連夫妻倆站在一處都看不慣嗎？太后額角再次狠狠一抽，為自己兒子強(qiáng)烈到了極點(diǎn)的占有欲。

    “太子妃此來何事？”太后撫著抽痛的額角，開門見山的問道。

    “啟稟皇祖母，慧茹不同意太子晉封邢姑娘為側(cè)妃?！睔W陽慧茹收起甜笑，表情立時(shí)緊繃起來。

    太后聞言，心中振奮，小茹這丫頭果然是個明白人，知道什么時(shí)候該做什么反應(yīng)，不若尋常女人，為了討好夫君，只知一味拈酸吃醋或佯裝大度。

    “孤要冊立哪個女人，你有什么資格反對？父皇方才已經(jīng)同意了，你難道想抗旨不成？”不待太后回應(yīng)，太子先行搶白道。

    太子妃一來便受到父皇的禮遇，這讓他心中極不平衡，父皇已經(jīng)許久未曾給過他好臉色了，再加上剛才在毓慶宮里太子妃對他的挑釁，太子自尊心受到了嚴(yán)重的傷害。

    “父皇？”歐陽慧茹驚訝的朝世宗看去，明顯不相信太子的話。父皇那樣維護(hù)她，這種時(shí)候怎么會點(diǎn)頭？

    世宗被小丫頭驚愕和受傷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揪，隱隱有些后悔自己□的決定。本以為自己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分裂他們夫妻的感情，但臨到頭來，他發(fā)現(xiàn)，讓小丫頭傷心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眼神暗了暗，沉吟半晌后終于開口，“朕還未下旨，此事不算。太子妃為何不同意？說說你的理由，若理由充分，朕可以重新考慮?！绷T了，這次就算了，讓小丫頭自己做主，反正兩人隔閡已生，他有的是耐心等待。

    聞聽世宗這話，太后笑了，心道：果然如此。

    太子和邢芳蘭再次白了臉，卻不敢再分辨什么，只因，世宗已經(jīng)完全沉下臉，身上郁氣濃烈到有如實(shí)質(zhì)，令他們倍感壓抑。

    歐陽慧茹并沒有受世宗的情緒影響，事關(guān)她的切身利益和身家性命，她一步都不能退讓。咬咬牙，她跪到世宗腳邊，拱手道，“啟稟父皇，慧茹反對太子此舉的理由有二。一，邢姑娘系其母與人無媒茍合所生，雖然有舅家光祿寺卿扶持，但掩蓋不了她污濁的身世，以此出身卻被晉封為太子側(cè)妃，未免被人知道后詬病，玷污皇室顏面。二，太子側(cè)妃吳氏亦是漢人小家子出身，兩個側(cè)妃名額均被身份不明不白之人占去，滿朝勛貴會如何看待太子？若攤上個沉迷美色的污名，太子一國儲君的顏面何存？慧茹并不是善妒之人，若今日晉封的側(cè)妃出身名門，有助于太子，慧茹不但沒有二話，還會主動替太子相求！”

    太子聞言，撇了撇嘴角，表情不以為然，反而低頭去安慰身世被拆穿，臉色煞白，掩面哭泣的邢芳蘭。

    邢芳蘭雖然知道自己身世不堪，皇家早晚會去調(diào)查，但太子突然帶她來慈寧宮請封，打了太后一個措手不及，她還是抱著一些僥幸心理的，沒想太子妃竟然會跑來阻止，且當(dāng)眾拆穿了她最諱莫如深的避忌，叫她顏面無存，只恨不得立時(shí)挖個洞鉆下去。

    太后認(rèn)真聆聽歐陽慧茹的話，邊聽邊頻頻點(diǎn)頭，心中贊嘆：小茹這番話說的好，從皇室顏面和太子名譽(yù)兩方面出發(fā)，思慮周全，合情合理，處處替太子考量，心意難得。

    想罷，轉(zhuǎn)眼看見太子毫不領(lǐng)情的樣子，不由搖頭忖道：可憐太子有此賢妻卻不知道珍惜！不過也好，這樣的人，才真的是我兒的命定貴人，可免我兒被人蠱惑暗算。

    太后滿意了，世宗的面色卻更加陰沉。小丫頭處處替太子著想，太子不但不領(lǐng)情，還將小丫頭的一片苦心肆意踐踏，他怎么敢？

    自己恨不能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寶貝被人這樣輕賤，世宗胸口發(fā)悶，立時(shí)便改了口，“小丫頭快起來。邢芳蘭出生卑微，實(shí)不配側(cè)妃之位，便給太子做個侍妾吧。”

    歐陽慧茹被世宗強(qiáng)行拉起，摁坐在身邊，低垂的眼里露出些許笑意。她就知道，父皇一定會護(hù)著她。

    邢芳蘭掩面垂淚，肩膀不停顫抖，看著頗為可憐，太子瞥她一眼，眼中露出幾分不忍，對著世宗稽首，張口欲言。

    “朕心意已決，太子休要爭辯，帶她回去吧！若是不愿，帶著她的尸首回去也成！”世宗先行開口，阻斷了太子的求情。

    太子心中一驚，動作有些遲鈍。

    世宗不耐，厲喝一聲，“你還要丟臉到何時(shí)？沒腦子的東西，還不快滾？”

    太子被嚇的差點(diǎn)跳起，邢芳蘭也忘了哭泣，二人壓下心中的驚駭，爬起身快速退下了，形容極為狼狽。

    看著兩人逃也似的離開，歐陽慧茹低下頭，掩住微微上翹的粉色櫻唇。

    “朕還有事，也該回去了，累著母后了，您好生休息?！眱扇艘怀龅铋T，世宗也隨即起身，朝太后頷首道，瞥一眼垂頭，看不見表情的小丫頭，世宗沉聲開口，“小丫頭，送朕一程?！?/br>
    “是。”被點(diǎn)名的歐陽慧茹立刻起身應(yīng)諾，朝太后一福，匆匆跟上大步而行的世宗。

    兩人一前一后的往乾清殿進(jìn)發(fā)，期間，歐陽慧茹幾次張口想搭話，但見世宗冷肅的側(cè)臉和渾身陰郁的氣息，她又閉了嘴。父皇今天心情不好，還是別隨意插話了，免得引火燒身。

    走出老遠(yuǎn)，世宗忽然停步，轉(zhuǎn)頭向歐陽慧茹看去，眸色晦暗莫名，沉聲問道，“小丫頭，太子是否對你很重要？”這句話，他斟酌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問出口。

    歐陽慧茹怔楞，但見世宗表情嚴(yán)肅，語氣極為認(rèn)真，垂頭沉吟一會兒，老實(shí)的開口，“回父皇，太子妃之位對我很重要?！?/br>
    世宗表情有些怪異，似驚似喜，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太子妃之位重于太子？”

    歐陽慧茹又愣，眼瞼微合，考慮半晌后牙關(guān)一咬，點(diǎn)頭道，“是，比太子重要?？恐渝唬铱梢栽趯m里安身立命，靠著太子卻不能?！?/br>
    世宗默默不言，眸色莫測的盯著面前這大膽直言，無遮無掩的小丫頭，久久移不開視線，久到歐陽慧茹拽緊的手心里出了一層冷汗，快要后悔自己的坦白，世宗忽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低沉渾厚的笑聲直傳出去老遠(yuǎn)，任聽到的人，誰也不會錯認(rèn)他笑聲中的歡愉。

    “哈哈！是么！靠著朕，小丫頭在宮中不但可以安身立命，還可以橫行無忌，豈不是說，朕比太子，比太子妃之位更重要？”語氣雖然滿滿都是戲謔，但，是不是戲言，只有世宗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