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白恭聲道：“見過四皇子殿下?！?/br>
    顏環(huán)微微頷首，又喚了一聲：“二皇兄，你且快醒醒?！?/br>
    蕭月白心知顏環(huán)此來定有要事，輕輕拍了拍顏珣的背脊，柔聲道：“殿下，快醒醒?！?/br>
    顏珣非但未醒，反是蹭了蹭蕭月白的心口，一夜過去，蕭月白的衣衫原就凌亂不堪，顏珣這一蹭，柔軟的前襟便散了開去，一大片瑩白的肌膚從遮蔽中展露了出來，顏珣睡得迷糊了，本能地覺得這裸/露出來的肌膚更為舒適，毫不猶豫地貼了上去，兀自好眠。

    顏珣的面頰因熟睡而有些許發(fā)熱，發(fā)絲卻如提花綢緞一般浸滿了冷意，冷熱交錯，刺得蕭月白裸/露的肌膚不由地輕顫起來，蕭月白無奈地輕笑一下，附到顏珣耳側(cè)道：“殿下，快醒醒。”

    顏珣卻是充耳不聞，只吐息因被打攪而不悅地急促起來，這急促的吐息全數(shù)淌落在蕭月白的心口，燙得那片肌膚生了紅暈。

    顏珣無意的親熱之舉，雖使得蕭月白心生歡喜，但當著顏環(huán)之面，他到底不甚自在，且顏環(huán)怕是偷偷進的這牢房，不可耽擱，眼見顏珣這般貪睡，他索性伸手掐了下顏珣的一段腰身。

    這一下算不得疼，顏珣勉強清醒了些，睡眼惺忪地望住蕭月白，埋怨道：“先生，你何故要作弄我？”

    蕭月白安慰地揉了揉顏珣的那段腰身，道：“四皇子殿下來了?！?/br>
    聽得此言，顏珣登地直起身，思緒清明起來，警惕地向外望去，見顏環(huán)果真立在柵欄外頭，他一面整理衣衫，一面問道：“四皇弟，你來這作甚么？”

    顏珣一離身，蕭月白便覺察到自己的右肩以及右手因被顏珣壓了一夜的緣故有些麻痹了，這麻痹還未散去，他卻聽得顏環(huán)道：“二皇兄，大皇兄險些被毒死，有人指認乃是你所為，那人據(jù)聞便是你宮中伺候之人?！?/br>
    見顏珣不出聲，顏環(huán)焦急地道：“二皇兄你可有疑心之人？且早作對策罷。”

    蕭月白側(cè)首去瞧顏珣，只見顏珣面上雖還有熟睡過后的嫣紅殘留不去，但神情卻喜怒難辨，啟唇淡淡地道：“我知曉了，勞四皇弟掛心。”

    顏珣這副模樣，全然不似適才那個要賴在他懷中貪睡的少年，直令蕭月白想起了上一世初見時顏珣的模樣，那時的顏珣一身暗紫色錦袍，眉眼端麗雅致，唇瓣嫣紅，肌膚凝白，乍看之下是一個溫和可親的少年，細看眼角眉梢卻盡是疏離，骨子里更是流淌著難以直視的高傲。

    蕭月白一怔，又聽顏珣道：“四皇弟且快些離開罷，莫要被人瞧見了去。”

    “二皇兄，我信你不曾害過大皇兄?！鳖伃h(huán)真誠地道，“二皇兄保重?！?/br>
    說罷，顏環(huán)抬腳欲走。

    未及出得牢房，卻有一陣腳步聲由外頭逼近，顏環(huán)一驚，閃身進了其中一間空閑的牢房，又吹滅了手中的燭臺，縮在暗處的角落。

    蕭月白自是也聽聞了腳步聲，他渾身的皮rou霎時緊繃了起來，心中暗道：怕是來者不善。

    突地，他的心口似乎被一活物觸到了，他低首一瞧，竟是顏珣，顏珣垂著首，手指將他的衣襟拉攏，又好生整理了一番。

    將蕭月白的衣衫整理妥當后，顏珣收回手，仰起首來，凝視著蕭月白的眉眼，一字一字地道：“先生，你勿要害怕?！?/br>
    顏珣較蕭月白年幼七歲，現(xiàn)下不過十四，分明稚氣未散，而今面上卻生出了堅毅之色，仿若已至弱冠之年。

    蕭月白頓時失笑：“勞煩殿下照拂了?！?/br>
    第8章 起·其四

    大理寺卿周愜帶著一眾衙役進得牢房，不緊不緩地行至關(guān)押著蕭月白與顏珣的牢房面前。

    借著侍衛(wèi)手中的燭光，他瞧見蕭月白橫躺在稻草堆上，昏沉著，顏珣則跪坐在蕭月白身側(cè)，一手覆在蕭月白額上，同時透過鐵柵欄，仰望著外頭漸明的天色。

    周愜垂下首去，一面行禮，一面恭敬地道：“微臣見過二皇子殿下。”

    顏珣聽得此言，回首去瞧來人，見是周愜，冷淡地道：“周大人來此莫不是為了取我的性命罷？”

    周愜雖見過顏珣幾面，卻從未與其有過交集，聽得顏珣這一番喜怒皆無的敘述，他略略有些心驚，這斷不像是一個十四歲少年該有的語調(diào)。

    他抬首向顏珣望去，只見顏珣面上稚氣未褪，唇角卻含著譏誚，雙目更是盛著霜雪，視線掃到周愜面上，直刺得周愜的面頰如同被北風抽打過一般。

    顏珣在周愜的注視下，微微勾起唇角來：“周大人何故不出聲？”

    周愜年過三十，任大理寺卿雖不過倆載，但經(jīng)手的人命官司卻不少，手上沾了不少血，縱然是窮兇極惡之徒在前，他都從容不迫，但眼前這顏珣不知怎地竟令他生了被步步緊逼之感。

    顏珣不再理會周愜，只撫過蕭月白的面頰，低聲道：“先生，你且快醒醒?！?/br>
    周愜定了定神，道：“陛下已將二殿下謀害太子殿下一案交由微臣審理，待審理結(jié)果出來，倘若二殿下無罪，便當場釋放，倘若二殿下有罪，則須交由陛下定奪，是以，殿下方才之言卻是過了?！?/br>
    顏珣站起身來，指了指蕭月白道：“先生身子弱，關(guān)了一夜的牢房，便昏睡不醒，好似有些發(fā)熱，勞煩周大人將先生換個地方好生安置，再尋個良醫(yī)診治?！?/br>
    “這……”假若顏珣當真是謀害儲君的元兇，那顏珣的先生蕭月白即使與此無關(guān)，亦難逃牽連，尋個良醫(yī)尚可，換個地方安置，如若被他逃了去，便是自己的罪責了。

    周愜心中有了一番計較，道：“蕭先生還未洗脫罪名，不可出這牢房，若不是他有恙，今日本當接受審訊，殿下且放心，微臣雖不能將他換個地方安置，但定然會尋個妥當?shù)拇蠓驗樗\治?！?/br>
    顏珣望了眼蕭月白，走到牢門前，盯著周愜道：“便先如此罷?！?/br>
    周愜命人將牢門打開，顏珣便矮身出了牢房，他一出牢房，立刻有倆衙役近得身來，他閃身避過要來制住他雙手的衙役，背脊挺直，伸手拍去身上沾染的稻草碎屑以及塵埃，又瞧了眼蕭月白，語氣平緩地道：“走罷?！?/br>
    周愜對一旁猶豫不定的衙役道：“爾等切勿無禮，二殿下如何會是擅自逃獄之人?！?/br>
    顏珣掃過周愜與眾衙役，走在了最前頭，身姿昂然。

    經(jīng)過其中一間牢房時，忽地，有石子滾動之聲乍響。

    顏珣腳步不停，心道：不好，莫不是顏環(huán)還未出去罷。

    周愜亦聽到了這聲動靜，他即刻停下腳步來，一手奪了身旁衙役的一支燭臺，一手刷地推開不曾上鎖的牢門。

    燭光將逼仄的牢房照亮了大半，里頭并無古怪之處，自是不會有一個活人。

    周愜拿著燭臺，疾步走到將燭光未及之處，燭光利落地破開層層昏暗，顯露出來的不過是生了霉斑的墻面與一塊凸起發(fā)臭的菜漬。

    他回過身，方要出牢房，腳踩到一片散著餿味與尿臊氣的稻草堆之時，只聞得“吱”地一聲，便有一只碩大的灰鼠從中竄了出來，一晃便不見了。

    周愜出得牢房，朝顏珣道：“走罷。”

    顏珣難得笑道：“我還道這其中有何古怪，卻原來周大人對灰鼠亦甚是關(guān)切，還要瞧上一瞧?！?/br>
    說罷，顏珣繼續(xù)朝前走去，眼角余光卻在不遠處的一處牢房中窺見了一塊玉佩，這玉佩大半隱在暗處，乃是顏環(huán)的隨身飾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