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錚往自己杯子里倒了點(diǎn)牛奶，送進(jìn)微波爐加熱，就著機(jī)器運(yùn)轉(zhuǎn)的噪音作掩飾，回答道：“這不也是叫她走么，另一種形式而已。正好你我罩著她時間也太久了，讓她誤以為天下老板都這么好相處，未必是好事。我倒要等著看了，沒有這份特殊待遇，她在別人的項目上能做成什么樣?！?/br>
    陶然點(diǎn)點(diǎn)頭，拋出了從昨晚到現(xiàn)在，壓在心底真正的疑慮：“說真的，我不信她是粗心大意。白漫漫不是這種人?！?/br>
    “對，她不是，康德是?！?/br>
    “……”

    牛奶恰好熱完了，微波爐叮了一聲，常錚拿了杯子轉(zhuǎn)身往咖啡機(jī)那頭走：“她的事有空再說吧。我一會兒叫人事盡快調(diào)人給你，畢竟出過岔子，往后你多費(fèi)心。”

    本來就是分內(nèi)的事，陶然沖他點(diǎn)個頭表示知道了，一邊盤算著怎么給新人交代項目進(jìn)展，一邊慢慢回座位去。誰知道還沒來得及坐下，白漫漫就站到他桌子前面來了。

    “老板……對不起?！?/br>
    陶然沒理她。

    強(qiáng)作平靜的聲音立刻裂開，透出一絲哭腔：“……我錯了。”

    公共區(qū)域，場面太難看大家都尷尬，陶然極嚴(yán)厲地一抬眼：“去年年底，就在這兒，你是怎么勸Nini的？”

    ——白漫漫當(dāng)然記得，她當(dāng)時對你你你吼的那一句“如果你將來還想贏，就給自己留點(diǎn)體面?！?/br>
    可是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白漫漫還是管不住自己漸漸地紅了眼眶。

    之前一直念她是可塑之才，性子雖然穩(wěn)不住，好歹還知道輕重，陶然對她的態(tài)度還是耐心引導(dǎo)為主。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他對白漫漫產(chǎn)生了厭煩的情緒。

    依然拒絕跟她有眼神接觸，陶然冷著一張臉站起來，越過她直接往小會議室走。不用回頭也知道白漫漫會跟過來，他回身握住門把手，卻并沒有把門關(guān)嚴(yán)，擺出有話快說、沒話快滾的架勢，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限你三句話內(nèi)，把事情說清楚?！?/br>
    白小姐明顯地哽咽了一下，小聲開口：“昨晚我加班趕活兒，不小心睡著了，康德就替我發(fā)了這個郵件。本來說好的就是不管做好多少，先給一稿讓客戶看看，他以為替我發(fā)了就行了，沒想到選錯了附件，就……”

    信息量爆炸，還好有幾分鐘前常錚的只言片語，陶然順著往前推了一步，兩三秒內(nèi)猜到大半，于是冷笑道：“哦，你的項目，哪兒來的‘他以為’？他憑什么‘以為’？”

    一向待她如兄長的人突然換了一副面孔，白漫漫嚇得不知道該怎么說話。前面一大早被隔級老板叫去談話，直接變相叫她停職的恐懼又泛了上來，她完全不敢直視陶然的眼睛。

    “我……我跟他，我們……”

    陶然不為所動，等著聽她還能說出什么來。

    結(jié)果慫人改不了哆嗦，白小姐還是那個白小姐，一害怕就開始說車轱轆話：“對不起，我知道錯了?！?/br>
    陶然拉開門就走。

    身后那個嚇壞了的傻孩子根本沒有追出來的膽量，他其實(shí)清楚得很，但她果然不敢追，陶然還是氣得頭疼。

    常錚正坐在自己座位上撐著頭看屏幕，視線一動，恰好捕捉到陶然從里面出來，那一臉就差掉冰碴的表情。

    “反正沒出大事，不值得你生這么大氣?！?/br>
    見他剛才含笑拿起手機(jī)，陶然已經(jīng)猜到他要發(fā)消息給自己，索性解鎖等著，然后秒回。

    “不止為了昨天的事。兩人大半夜的都能在一起待著了，康德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她居然還看不出來？”

    “你往好處想，也許他們是閨蜜吧?！?/br>
    “送項鏈的閨蜜？團(tuán)建還敢夾菜的閨蜜？”

    “人各有命，這也是智商稅?！?/br>
    陶然已經(jīng)走到電梯口了，看著這句話，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打出一行字，想想又刪掉，換成了繞開話題的日常，說自己要下樓去買喝的，想要的話可以給他帶一杯。

    至于白漫漫，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她好運(yùn)了。

    第45章 鷗眠3

    白小姐搞砸的，正是陶然和韋方澄一起去出差的那個項目。從那以后長達(dá)半個多月的時間，陶然都被迫耗費(fèi)更多的時間跟他共事。由于得力助手中途被撤，新補(bǔ)上來的小朋友又不知道自己前任犯了什么事兒，以為該項目是龍?zhí)痘ue，成天三請示四匯報的格外小心翼翼，工作進(jìn)度因此一拖再拖……

    漸漸地，陶然感到自己的煩躁已經(jīng)累積到了一個十分危險的程度。

    為了集中處理負(fù)面情緒，他開始逐漸恢復(fù)下班去道館的習(xí)慣。每次去，他都先幫老師一起教一個半小時課，最后半小時留下兩三個水平最好的學(xué)生，跟老師一起兩兩對抗。每每結(jié)束，帶著一身筋疲力盡回到家里，心頭總能略微松快一些。

    常錚一開始還說想學(xué)，跟著去了幾次，確實(shí)不喜歡這種激烈的近身對抗，后來也就作罷?？傊疅o論是看過他教格斗，還是在家里逗著常錚下腰給他看，最后都以情趣告終，彼此的愛好也多出幾許旖旎的意味。

    常錚又出差去了，從道館回來洗完澡之后，陶然累得仰倒在床上，一個人靜靜地回憶起這些生活情趣，聊以慰藉。工作實(shí)在不讓人省心，幸好情場還算得意，有常錚這么一個無處不周到的知心人觸手可及，好歹還能勸解自己，工作是為了更好地生活。

    思緒飄到這里，常錚的晚安電話恰好就進(jìn)來了。

    看到他的名字在屏幕上，不自覺地連聲線都放柔三分，陶然照常用了免提。

    “好久沒遇上這么想說話的客戶了，大概是跟家里人缺乏交流，抓住我這個不得不聽他說的，吃個晚飯就聊到這個時候了……你準(zhǔn)備睡了？”

    這一把聲音實(shí)在占盡優(yōu)勢，似絲絨，如柔波，總能恰到好處地把人安撫到位。

    “嗯，快了。今天道館來了一個學(xué)過好多年跆拳道的孩子，自我感覺特別良好，上墊子十分鐘就被我打服了，臨走的時候拖著我問了一堆問題，我想走都走不掉?！?/br>
    各自度過漫長的一天，電話里閑聊一會兒，互道晚安，正是兩個人心神最舒緩的時刻。既然話都到這兒了，常錚也就順?biāo)浦郏骸霸趺矗屇阆肫鸢茁?？?/br>
    “……”

    ——是啊，殷切又誠懇，可不就是白小妹慣有的態(tài)度。

    “對了，提到她，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今天我過完機(jī)場安檢，正好看見康德在珠寶店里買東西。”

    “……怎么這么巧?！?/br>
    “巧什么，簡直是太不巧了。我出了辦公室最煩看見公司里的人，但我們公司出差的人又多，所以平時在機(jī)場看見穿西裝的，一般都多看兩眼，誰知道還真就看見他了?！?/br>
    陶然最近忙得連嘆氣的工夫都沒有，僅剩的幾回全都奉獻(xiàn)給了跟白漫漫相關(guān)的事情：“唉，看來他們真的是……他買的什么，鉑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