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第一次見全部合伙人和高級合伙人，職級擺在這里，慎重點總是好的。陶然回頭沖他點點頭，主動讓了一步，請常錚走在前面去推會議室的門。

    一屋的歡聲笑語微微一頓，人事經(jīng)理立刻站起來招呼：“正等你們呢，歡迎歡迎。”

    常錚一副回了自家客廳的樣子：“我們沒遲到啊。”

    男性為多的場合，能列席的女性總是格外耀眼，公司目前做得最好的女項目經(jīng)理楊柏君笑著接過話來：“豈敢說常老板遲到。我們正在猜呢，今年你準備出個什么別出心裁的好節(jié)目?。俊?/br>
    “這還不是聽你們安排么，去年那個……甩蔥歌是不是，真是夠了啊，要跳你們跳，可千萬別找我了?！?/br>
    所有人都一陣大笑。陶然想著甩蔥歌的調(diào)子，再看看眼前一桌子西裝革履的人，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去年就是柏君出的好主意，這舞跳得是傻了點，可外頭這些恨死我們的小朋友看得開心得很，也算節(jié)目效果不錯吧?！?/br>
    人事跟楊柏君私交一向好，一邊笑還不忘一邊抬她一手。

    柏君是特別典型的都市麗人，從笑容到發(fā)型到手指尖，無一不精致，偏偏笑起來又滿面真誠，讓人很難挪開眼去：“今年的集體節(jié)目我可不管了啊，我只有一個愿望……”

    說著，一雙美目轉(zhuǎn)向常錚：“就是常老板能賞臉跟我單獨跳一支舞。”

    大家都愛金童玉女的故事，楊柏君配常錚確實養(yǎng)眼，一時間，桌上的目光十有八九倒都落在常錚身上。

    被注視的人無所謂地笑笑，沖她一點頭：“不勝榮幸，正好省得我想節(jié)目了?！?/br>
    他的表情可沒有一星半點榮幸的意思，楊柏君看在眼里，不以為意。她這么淡然，看著倒像是志在必得了。常錚完全不為所動，只維持著漫不經(jīng)心的微笑。

    莫名的，常錚這種不拒絕也不熱絡的態(tài)度，仿佛在陶然心里塞了只刺猬。

    會議的前半部分由人事經(jīng)理主持，重申了一下年會演出對公司文化建設和團隊凝聚力的重要性，然后分享了歷年年會的精彩照片。被迫視頻出席的同事們在電腦屏幕上排成兩列尷尬的人臉，看著非常好笑。

    下半部分其實就是大家紛紛報名。有些需要合作的小節(jié)目被認領之后，當場就可以去角落排練了。

    陶然報的節(jié)目跟誰都沒關系，又不好一個人離開會議室，只好百無聊賴地摳手機。人事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了就趕緊坐過來，跟他聊起學琴、彈琴那點事兒來。

    八面玲瓏也是人家的職責，陶然體諒得很，也就陪著說起話來。

    “你看我們跳什么？倫巴還是恰?。俊?/br>
    楊柏君興致盎然的聲音漸漸傳了過來。

    “你還能跳恰恰？”

    “好啊常錚，你小看我?！?/br>
    “不敢不敢，還是探戈吧，我比較熟，能少練幾次?！?/br>
    “我上次就看出來啦，你肯定是會的，跟大家笨手笨腳現(xiàn)學的根本就不一樣?！?/br>
    “柏君這是罵我呢？你當初問我，我不是也沒否認么。既然學過，怎么能跟人家一張白紙比，你這么說，我就愧對老師了?！?/br>
    “玩笑而已，常老板別當真。雙人舞我可沒有跟你配合過，上次集體舞那個不算。要不我們?nèi)窍?？?/br>
    公司在樓下挺大一個健身房給所有員工辦了全時段卡，中午和下班后，都經(jīng)常有人下去。那兒配了舞蹈房和瑜伽室，倒是都適合獨處練舞。

    神使鬼差地，陶然聽到這里，抬頭掃了常錚一眼。正巧，撞上了常錚尋找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淡，陶然卻準確地讀出了他的意圖。

    救我。

    “我們的金童玉女商量著要下樓去練舞呢，偏要背著我們——”

    陶然適時的一句話，迅速捕捉了好幾個好事者的注意力，于是他們團團圍上去，鬧著要常錚和楊柏君就在這兒跳幾個動作，先讓大家欣賞一番。

    常錚應付著，抽空想送上一個感激的眼色，卻已經(jīng)找不到陶然。

    不知不覺，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第6章 亂麻3

    年會前，陶然在家找到自己燕尾服的時候，碰巧看見了徐遠的。

    去年，他們在年會后特意分開走，等他回來，徐遠已經(jīng)在臥室里等他。兩個人胡來之前，總算還記得把燕尾服都脫了。那天過后，徐遠一直忘了把自己那件拿走。

    誰都沒猜到，那是他們一起參加的最后一個年會。

    第二天，他把它帶到了前公司，放在車里。常錚走的時候，他借口要整理資料多留了一會兒，然后下車庫去把衣服拿上來，掛在公用衣柜里，并寫了張字條留在徐遠桌上。

    但愿徐遠能明白，他實在不想相見的一片苦心。

    無論在哪家公司，但凡盈利狀況還說得過去，年會總是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可這樣的時候，最享受的永遠是執(zhí)行層面的同事們。管理會在這一晚丟掉不茍言笑的職業(yè)面孔，拿起酒杯來應酬大家，也算滿足大多數(shù)人仰望時的獵奇心理。

    陶然當然不會喜歡這樣的場合。

    公司平時的規(guī)制都是跟著項目來的，助理顧問和顧問這兩個級別完全聽憑調(diào)遣，高級顧問一般會有常合作的項目經(jīng)理，項目經(jīng)理多數(shù)團結在合伙人身邊，也是各成派系。到了歡聚一堂的時刻，年輕人自發(fā)地坐到一起去，從經(jīng)理開始往上算，總共也不到三十個人，自然而然都順著離舞臺最近的一張長桌入座了。為了營造一團和氣的表象，大家都很自覺地沒按平常工作上的親疏來坐，至少陶然身邊的這幾位，他是真的不熟。

    管理團隊今年的集體節(jié)目是人事經(jīng)理牽頭排的一個小情景喜劇，其中臺詞根據(jù)公司的特性做過改編，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基層工作固然辛苦，但大家也都是從零開始，下面的難處老板們其實都明白。

    被包場的餐廳里爆發(fā)出一陣又一陣充滿活力的笑聲，看這效果，應該不比去年的甩蔥舞遜色。

    好一場熱鬧過去，大家換了衣服重新入座。楊柏君為了一會兒要跟常錚一起上臺，干脆就坐在他們附近?？上СｅP不在。

    “聽說你們在你上家公司的項目，又被追加了啊？”

    對方漂亮的面孔上全是善意，陶然只好陪著笑：“對，本來只是組織架構調(diào)整方案，現(xiàn)在還要加上擴張計劃了?！?/br>
    “那還不是你們兩個的魅力大么，能哄得人家多付一筆錢，請你們繼續(xù)干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