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周家位高勢大?！?/br>
    “正如你所言，我的出身便與你不同。更何況，我父母兄長都是我的后盾，而傅家于你，我也打聽過了，不過是名存實亡的娘家而已。再者，你雖是奉皇命嫁去的靳府，但終究非是老太太和姐夫的真實意愿。而我與姐夫，有情分在你之先。無論從哪點來看，你這個正室，都不可能與我相提并論。”

    傅明聞言，只覺可笑，不欲一一辯駁，只道：“若姑娘找我來，只是為給我立一個下馬威，那大可不必。事實如何，自有將來見證?！?/br>
    “那好，那咱們就等著瞧。待我入靳府，與姐夫結(jié)發(fā)，為他生兒育女，屆時，我仍是周家姑奶奶，昭彥的姨母，他孩子的生母，而你，你是誰？你以為，到那時，靳府正室，還是你的立足之地么？”

    傅明見周晥清勢在必得的神情，更不愿再與之多言，便起了身，臨走又駐足道：“姑娘也許是對爺用情至深，才不惜如此。但我以為，人之立足之地，不是爭奪或讓位便可得可失的。是怎樣的人，便處怎樣的位置。望姑娘好自為之?！痹挳?，大步而去，背影很快便消失在門外。

    周晥清愣怔片刻，冷然一笑，“自欺欺人，你便拭目以待吧?！?/br>
    夜里，靳以來到芳滿庭，寬衣入睡時，問傅明道：“聽說你今日應(yīng)承衍之約，出去了？”

    傅明本欲隱瞞，轉(zhuǎn)念一想，靳以是心思與行事皆十分磊落之人，他實在也不必隱瞞，便回道：“是周姑娘假借承衍之名給我送的帖子。”

    “她找你做什么？”

    “也沒什么要緊的事，不過是說了一些話，展望了一番她的未來而已?！?/br>
    靳以聞言，稍加琢磨后道：“她是小女兒心思，對你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好臉色，你不必讓著她，也不必與她計較，隨她去演獨角戲吧?！?/br>
    傅明道：“我看她雖年紀(jì)輕輕，倒是伶俐得很，心思也不少?，F(xiàn)在是她在周家，我在這里，我尚可避之不理。真到了避無可避的時候，長藉，你說我又該如何？”

    靳以回道：“真到了那時候再看吧，現(xiàn)在說什么也只是猜測罷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br>
    傅明搖頭道：“我并非怕受委屈，但因為她而受委屈，我覺得不值得。長藉，我說這話，也許你認(rèn)為我可笑，但這是我的心里話，我希望你能理解?！备得鬏p嘆一聲，“我嫁與你，并不后悔，相反，我覺得你很好，在你身邊，我是心甘情愿的。但我仍然是一個男子，讓我為了你或者什么府里的地位去和一個女子爭寵相斗，這絕不可能?？晌乙裁靼?，許多時候是在其位便身不由己的。我不想變成令自己覺得面目全非的人，也不想對你生出任何怨懟。所以，將來，若真的——我是說倘若，倘若這府里實在不容我安身安心了，我希望你可以——放我離開?！?/br>
    字字句句，靳以聽入耳中，如這窗外一陣緊似一陣的北風(fēng)，讓他覺得心頭被擊，又生出些許慌張來。他驀地抱緊傅明，嗓音發(fā)沉，聲調(diào)卻重：“不會那樣的，只要我在這府中一日，這里便有你安身安心之地。但若，若真有讓你難安的時候，你和我說，我一定，一定不讓你為難?！彼麚崦鴳阎腥说拿纨嫞圃S諾，又似乞求，“夜心，你信我?！?/br>
    傅明看著靳以，看他眼里的種種情緒，心中忽然生出許多不舍來，原來，一個人若走進(jìn)了心中，便是假想中萬一的別離，也會讓人如此難過。他點點頭，回抱住靳以，將臉伏在他肩前，一字一句回道：“好，我信你。”@@@

    第27章 章二七

    靳府因與陶家和周家有了婚約，臨近年關(guān)時，府里更加熱鬧起來。靳周陶三家在京城都頗有名望，如今聯(lián)姻，人情往來比往年更為頻繁，凡是沾親帶故又有幾分臉面的便都要遞了拜帖前來拜訪。

    女眷們每日里接待不斷，傅明更是忙碌，靳以衙門里公事未了，若有男子來訪，他便須得招待，這光景，比起靳以剛升遷的那段日子已是更過。一家獨立確實不如眾家同氣連枝，傅明從人情往來中亦漸漸咂摸出這個道理來。他本也是世家子弟，知曉一個家族要長盛不衰遠(yuǎn)非易事，而一個家族的興衰又關(guān)乎著多少人的生計與前程，所以他不怪老太太和靳以的選擇。但能夠理解卻非可以坦然接受，這些日子，每見客人打著周家故交的由頭前來拜訪，他雖也以禮相待，心中卻是不自在的。想到往后，更是常不由蹙眉，心內(nèi)嘆息。

    但現(xiàn)下，他在靳府仍然是靳以的唯一，這個年，是他入靳府后與靳以過的第一個年，也許也是從今往后最清平安寧的一個年，他不想留下任何遺憾，于是勉力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讓眉間愁色漸漸散去。是以靳以每回到家，見到傅明時，他都嘴角含笑，看著自己的眼神溫柔而專注，這樣帶笑的眼神常令靳以心動不已。

    換了燈籠，貼了對聯(lián)，高堂上大瓷瓶插紅梅枝，烹豕宰羊祭拜祖先，除夕便到了。

    一家子吃過團(tuán)圓飯，都聚在老太太屋里守歲。

    陶陽花重金聘了三位說書的女先生，倒沒讓去自家，而是讓仨人直接來了靳府。女先生們是這數(shù)月里京城的名先生，長得端正，吹拉彈唱都不錯，人也會看臉色，懂說笑。有她們在，這守歲可算熱鬧有趣兒。時下流行的本子說唱了幾出后，老太太覺得沒意思了，滿耳朵里又有些聒噪，便又把人打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