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這只兇猛的老虎，才會真的心滿意足地將腦袋擱在你的腿上，享受你的撫摸，溫順得就像一只小貓咪一樣。

    阿托莎將眼前的兩縷頭發(fā)像系絲帶一樣的系起來。

    盡管有些事情出乎意料，但一切還是向著她所期望的那樣發(fā)展著——

    “每一天每一天，我在等著他，心想：要是我的小米諾回來找不到我，該怎么辦……”

    她聲音像融化的蜜糖，她閉上眼睛，回想著阿托莎的過去。

    她心驚膽戰(zhàn)地獨自一人守在一個人類都市，用妝容掩蓋血族的身份，靠做沒什么人類愿意做的夜班工作維持生計。

    日復(fù)一日等待著來信，一會兒傷心一會兒擔(dān)憂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害怕……

    一天、兩天、一個月、一年……

    她恨他不告而別，又恐懼于他是否遭遇了無法想象的不幸……就這樣煎熬度日。

    現(xiàn)在，卻得不到他一個字的解釋。

    他只是說：

    “我不能告訴你?！?/br>
    “我只能向你保證，我沒有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br>
    既然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為什么絲毫不能透露呢？

    她感到被背叛、被敷衍，感到失望和受傷。就仿佛她漫長的等待就被這樣隨隨便便的一兩句話給打發(fā)了。

    她想起在漫漫長夜中對著月亮祈禱，祈禱他平安無事，哪怕是移情別戀也沒有關(guān)系。

    阿托莎的手指往下勾開打結(jié)的發(fā)絲，柔滑的黑發(fā)松散開，飄下臉龐，袒露出那雙悲傷的眼睛：

    “可是，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呢……”

    她對著鏡子拭去眼睫下的淚水，只有睫毛上還留著濕濕的淚跡。

    鏡中的美人看起來像雨后的檸檬花一樣清新明媚，看不出絲毫傷心欲絕過的跡象。

    但阿托莎對自己此刻的演技并沒有什么好苛求的。因為她深知，只有美麗的悲傷才能打動人，而丑陋的悲傷……真叫人為難呢！

    比起哭到面部猙獰，一點微笑和一滴眼淚更令人心碎。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視覺系動物。

    人們常說，好看的皮囊，不如有趣的靈魂。確實，沒有有趣的靈魂，好看的皮囊容易被厭倦；而沒有好看的皮囊，有趣的靈魂卻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有時候，同樣一句話，好看的人說來，是嬌嗔；難看的人說來，是作怪。

    認為好看的皮囊更重要的人，和覺得有趣的靈魂更重要的人，其實都是一樣的貪心。

    而恰好，她兩者兼?zhèn)洹?/br>
    她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哀婉又美麗的笑容。

    阿托莎站在圓形大廳中，打開一個開關(guān)，將她喜歡的白煙釋放出來。整個大廳就再也看不見地面了，只有高低起伏的白色云霧在上面浮沉。

    她伸手撫摸過墻壁上的浮雕，赤/裸的雙腳踩在柔軟的拖鞋里。

    現(xiàn)在才是中午，時間還很早。

    她思緒煩亂，日不能寐，連拖鞋丟了一只也不知道。

    其中一只腳被大理石熨得十分冰冷。

    她站在大廳中，慢慢地蹲下去抱住膝蓋，好像要把自己藏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在她身后，薛西斯穿過長長的走廊，走來。

    她以為她要等到下午，才能遇上醒來的薛西斯。

    阿托莎站起來，抬頭仰望著。

    *

    薛西斯推開棺材的時候，白日才剛過了一半。

    他居然難得的失眠了，但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睡過。

    因為“夢境”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真實到此時此刻，當他在棺材中睜開眼睛，也依然更愿意相信自己是穿越了。

    夢中的一切是真實的。

    薛西斯有這樣強烈的直覺。

    因為他知道拉圖少將同時負責(zé)著軍部的血族改造實驗室。

    該實驗室進行著一些人類與血族之間的人體改造試驗，當然，并不是恐怖組織的那種將人類轉(zhuǎn)換為血族，而是試圖利用人類的基因來改進血族基因怕光的缺陷。

    米諾救了拉圖上將，拉圖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地想要讓他活下去。

    那么，米諾身上的血系力量來自哪里，也就不難理解了。

    想要確認這一切是否屬實，其實并不難。

    只要調(diào)查一下米諾是否擁有一等功勛就好了。

    因為軍部的一等功勛只會頒發(fā)給一種人：

    知道執(zhí)行這樣的任務(wù)會死，仍然選擇執(zhí)行，并真的死了。

    他傷成那樣，作為人類，就等于是死了。

    薛西斯覺得心緒煩悶，他想要抽一根雪茄，再來一杯酒。

    「在將天真善良的一面展露給你之前，他就已經(jīng)是個社會的渣滓了?！?/br>
    他還記得他那樣對他說。就在昨晚。

    只是個夢罷了。

    薛西斯試圖說服自己。

    那個虛偽而做作的男人和夢中的小男孩根本就是兩個人。

    但是他心里知道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他心里的答案。

    他看到他躺在鮮血里，就像躺在玫瑰叢中，看向他的眼睛，那么濕潤，那么痛苦，又有那么多渴望。

    那樣重的傷，即使是血族，也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才能完全修復(fù)。

    他知道重傷時，等待傷口愈合的感覺。

    兩年……更準確點來說，是一年半多的時間，曾經(jīng)用那么長的時間去感受這種過程，會從一個傻里傻氣的小男孩蛻變成成熟而隱忍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