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朝雪的孫女？”女人目光試探地將我自上而下打量了番，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緊，她的目光帶著遲疑，似乎有些不大確定。

    我稍微松了口氣，一則她聽說過奶奶的名字，二則她也知道洪崖，正好可以請她送我回去。

    所以我看著她模樣認(rèn)真地點(diǎn)頭?！拔沂??！?/br>
    女人臉上的疑惑更深，“若然你是覃朝雪的孫女，想來應(yīng)該也是走陰人，可為何你看著碌碌中庸，著實(shí)不像是吃這碗飯的？”

    她客氣委婉地指出我本事不濟(jì)，瞧著和覃朝雪的孫女有差距。

    我深知道自己的斤兩，也知道自己給奶奶蒙羞了。但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她的眼神帶著鄙夷，索性干脆懟了回去?！拔沂呛湍棠逃泻艽蟮牟罹啵贿^你也好不到哪去，明明也是走陰人，家里還掛著桃木劍，竟然感覺不到外面的鬼氣，還讓孩子和尅孢鬼玩？”

    我提高聲調(diào)，和她對峙。

    女人聽出了我話里的生氣，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話了，她在我的對面坐下，將孩子抱在她的腿上，一邊輕柔的撫摸，一邊客氣地笑著?！澳`會了。您阻止小寶和尅孢鬼玩，我該同你說謝謝。我只是詫異這地方荒涼偏僻，很少會有小鬼過來。也……也很少會有活人過來。”

    她說到這，稍微頓了頓，又才繼續(xù)往下說。“難道覃朝雪沒有告訴我過，后山多猛獸，村里人一般都不上來嗎？”

    我點(diǎn)頭，奶奶的確說過。但是昨晚情況突然，所有人都跟著小鬼上了后山，我也是被他們拽到后山，一點(diǎn)選擇的余地都沒有！

    “猛獸什么的我沒看到，不過后山有小鬼活動?！蔽倚÷曕止?，面露不解地上下打量著女人，“不過你為什么也住在山上？住在山下大家也可以有個照應(yīng)?！?/br>
    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住在什么都沒有的山上，不但不方便，隨時還有被猛獸襲擊的可能。

    女人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著。

    我后知后覺地，感覺自己說錯話了。

    突然腹中的鬼胎狠狠地踢了我一腳，我身子一矮竟然直接坐在地上，剛想問鬼胎哪根神經(jīng)不對，卻見那個還低著腦袋的女人變了模樣。她非常緩慢地把腦袋抬了起來，一雙既無眼珠也無眼白的眼睛盯著我。

    喃喃低語，“我剛才說你不像是吃陰間飯的，是因?yàn)槟憔谷徽J(rèn)不出我是厲鬼，不過披著一張人皮罷了?！?/br>
    她一邊說，一邊將手停在了自己的脖頸處，稍微往下一拉。

    人皮轟然落在地上，鬼頭從里鉆了出來，叫囂著朝我飛撲過來，同時飛撲過來的，還有小孩的腦袋！

    我再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孩子，分明就是一棉花塞成的假娃娃。

    不過做工非常精細(xì)，我之前完全沒有瞧出來。也不光我沒有瞧出來，就連和阿寶一起玩的尅孢鬼都沒有看出來，它殷切地邀請阿寶和他一起玩，還妄圖把他變成和它一樣的小鬼。

    我看走眼了，它也一樣！

    不過就在須臾間，女人的臉上竟然生出利刺，朝著我扎了過來！我怔怔愣在原地，完全來不及反應(yīng)！

    肚子里的鬼胎又狠狠踢了我一腳，強(qiáng)迫著我站了起來，利刺雖然扎到了我的小腿，擦出了血跡。不過比之前直接沖著我臉上來得干脆！躲過這劫后，我稍微吐了口濁氣，退閃到一旁。

    肚里的鬼胎忍不住抱怨，語氣和衛(wèi)飏竟然一模一樣?！芭苏媸锹闊?，進(jìn)到鬼屋渾然不知就算了，發(fā)現(xiàn)是鬼還不機(jī)靈。真不知道我爹爹是眼睛瞎了還是咋了，怎么就看上你了？”

    我勒個去！

    我一邊逃命躲過厲鬼的攻擊，一邊還得認(rèn)認(rèn)真真地和肚里的鬼胎理論?！安皇撬劬ο沽丝瓷衔?，是我眼睛瞎了看上的他！我寧可從來都不認(rèn)識衛(wèi)飏，這樣我生活會簡單很多！”

    不會每日遇到各種魑魅魍魎，就算被奶奶當(dāng)成花瓶養(yǎng)，到底可以一直蒙在鼓里，不用知曉殘忍的真相。

    鬼胎被我的話唬住，竟然安靜下來。

    我伸手?jǐn)r下刺過來的利刺，再瞪了女人一眼。她扭曲的臉上，迸出一根又一根的利刺，尖銳、鋒芒。

    利刃上帶著血，那是我剛才躲避不及留下的。

    “你是個什么玩意？”

    我壓低聲音問她，另外一只手放進(jìn)褲子的口袋里，摸出一串之前在夜市買的、道士鬼一口咬定開過光的佛珠。我之前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只現(xiàn)在觸碰，在接觸到鬼氣的時候，竟然顯出淡淡金色。

    道士鬼誠不欺我。

    呼出一口濁氣，我把念珠拆散，干脆朝著女鬼扔了過去。念珠落在女鬼的身上，濺起數(shù)丈高的火光，照得整間屋子亮亮堂堂。女鬼的身子被念珠灼燒出一個又一個的大窟窿，她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眼睛卻恨恨地地盯著我。

    嘴里低喃，“我和覃朝雪約定過，山陰以東洪崖村是她的地盤我不會去，山陰以西是我的地界，她定不會涉足。你……你不守規(guī)矩?！?/br>
    她再次，提到了我的奶奶。

    雖然奶奶不會如居德慵那樣嫉惡如仇，但是也不可能和女鬼提出這么詭異的要求。我皺眉打量著女鬼，隱約覺得這里面有文章。

    之前奶奶明明說，是為了躲避白蘇的追捕，避開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會和阿芙一起來到人鬼混居的洪崖，這地方有自己的規(guī)矩，地府那套不行，這里的厲鬼也不買冥主的賬。

    可我覺得她不是第一次來到洪崖，這里的一切她都太熟悉了。而且，她和眼前的女鬼，分明有什么約定。

    “她，她沒有說過嗎？”見我面露不解，輪到女鬼陷入到遲疑當(dāng)中。

    “不……不應(yīng)該呀?！迸淼吐曕澳悴皇邱┑膶O女嗎？那她應(yīng)該會把事情的緣由都說給你聽。你們是一家人，她沒道理瞞著你?！?/br>
    她倒在地上，盯著我看。

    眼里疑惑更深…………

    “讓我想想，她究竟瞞了你什么……”女人朝我揮了揮手，示意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