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路，我們陷入到久久的沉默之中。唯一慶幸的是小鎮(zhèn)不大，隱約都能看到家門了。

    元方站在院子外面，身子靠在欄桿上等我，村子里到處充斥著小鬼，膽小鬼害怕極了，我每次外出他都會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央求我早些回來。他跟著衛(wèi)飏的時間不短，但是膽子一點沒長。

    不過微微蹙眉，我埋怨自己，怎么又想衛(wèi)飏了？

    我尚在怔愣，元方卻已經(jīng)沖了過來，二話不說地把我拉到他的身邊，戒備地看著周瑾，“你，你是誰？你跟著小憂做什么？”

    他虎視眈眈地瞪著周瑾，大有要直接沖將上去，和周瑾開戰(zhàn)的打算。

    周瑾嚇得連連后退，臉色慘白若紙，指著元方頭頂?shù)哪菍﹃鹘?，小心翼翼地問，“夏憂，它……它是鬼？”

    說完，竟然一屁股栽在地上！

    我見過沒出息的，但沒見過這么沒出息的，而且虧得周瑾還長得牛高馬大，一表人才。

    元方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對犄角就能把他嚇到，小家伙得意極了，將手插在腰上，得意地挑了挑眉毛，“那是，本大爺是如假包換的厲鬼，你怕了就給我麻溜地滾蛋，以后別來sao擾小憂，不然后果很嚴(yán)重?！?/br>
    “??？”周瑾不敢答應(yīng)，只可憐兮兮地看著我，那張英俊的臉就快哭出來了。

    我默默吐了口濁氣，先示意元方冷靜下。不過我也不喜歡周瑾這么一直跟著我，倘若可以用元方讓他知難而退倒也不錯，于是我順著剛才元方的話往下說，“周先生別怕，這是我養(yǎng)的小鬼。你知道的，我們走陰人的身邊，時常都會養(yǎng)著一兩只小鬼，或是供自己差遣，或是和他做朋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不用，不用?！敝荑B連擺手，干脆拒絕。他怕我尷尬，幫我找了個臺階，“不過小憂你是很特別的女孩子，身邊跟著小鬼，也……也挺正常的。”

    周瑾一邊說，一邊往下咽了口口水。

    “你們走陰人，都這樣？”

    我尷尬地笑了笑，帶著還頗有些不滿的元方往回走，順帶回頭叮囑周瑾，“你差不多也是時候回去了，奶奶現(xiàn)在估摸還在你家里，有些情況必須當(dāng)面才能說清楚。”

    周瑾點頭，禮貌地沖我笑笑?！爸懒??！?/br>
    見他點頭，我并未多想地牽著元方的手回家，回頭悄悄看了周瑾一眼，他自顧自地往回走，除掉有些失落之外，倒和之前一樣。

    我收回目光，心里淺淺嘀咕了句。

    我并沒注意到，周瑾在拐過一個彎后，眼神卻陡然變得冷峻，像是換了個人樣。

    他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猙獰、斑駁的手臂……

    他盯著自己的手臂看，竟然模樣平淡輕松，未見之前的驚恐和避而不及。

    狼藉的紅斑里突然生出一雙兇神惡煞的眼睛，周瑾竟也不怵，不過面帶笑容地看著那雙眼睛，神情自若……

    好像，它一直就長在手臂上樣。

    …………

    我和元方回到房里，它竟氣哼哼地不愿搭理我，還一個勁地問我和周瑾什么關(guān)系，是怎么認(rèn)識的。

    雖然感覺他像是在審問犯人，不過還是聽出了元方關(guān)切的語氣。我長長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交代，“他是村長家的兒子，叫周瑾，應(yīng)該被厲鬼纏上了，手臂上長著奇怪的紅斑；村里所有的走陰人都去看過，那天我也在，剛才逛集市的時候偶然遇見，聊了兩句他便順道送我回來?！?/br>
    我一邊說一邊琢磨，就這么簡單。

    元方哦了聲，故作嚴(yán)肅地托著自己的下巴，“怪不得我覺得他奇奇怪怪，明明這么熱的天氣還穿著長袖，原來是不敢把手臂露出來。”

    “元方?！甭牫鏊捓锏霓揶沓爸S，我輕輕咳嗽一聲，以此警告。

    不過他還是模樣認(rèn)真地叮嚀我，“雖然我覺得周瑾不咋樣，而且連我都怕。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感覺他奇奇怪怪的。依著我說，小憂你還是離他遠(yuǎn)些?！?/br>
    “我也是這么想的?！蔽液驮较氲揭粔K去了。見元芳皺眉看我，以為他不相信，只能輕輕聳肩，進(jìn)一步解釋、說明?！盎貋淼穆飞?，他問我要電話，我都沒有給，就想著離他遠(yuǎn)些。而且他的病有奶奶盯著，我就一看熱鬧的甩手掌柜?！?/br>
    我的能耐自己心知肚明，肯定不愿在這時湊熱鬧。

    元方見我答應(yīng)，稍微松了口氣，歡歡喜喜地問我今天趕集的收獲。我把挑選好的銀首飾遞到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收好說等以后出遠(yuǎn)門的時候帶。

    我在洪崖沒有歸屬感，估計呆一段時間后，便會找到奶奶辭行。

    當(dāng)然，我也不知道去哪。

    元方哦了一聲，低低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只能反問說。

    我語氣清淺沒有問題，卻把元方下了一跳，他一個勁地沖我擺手，“沒什么，沒什么。我就自言自語，自言自語?！?/br>
    它，奇奇怪怪的。

    不過我輕輕嘟囔了下嘴，倒沒多想。

    只我沒料到，當(dāng)天晚上我竟夢到了周瑾……

    夢里的他，置身于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似乎感覺到我的存在，他茫然地將身子轉(zhuǎn)了過來，目光停在我的身上。

    不過似乎又不是在看我，而是斜睥著眼睛，透過我看向更遠(yuǎn)的地方。

    我感覺奇怪，小心往前挪了挪步子。

    只是我的雙腳好似陷入泥濘當(dāng)中，竟然動彈不得。周瑾卻緩緩地往前挪動腳步，漸行漸遠(yuǎn)……

    我似乎是魔障了，竟然艱難地追了上去。

    在一片沼澤的盡頭，竟然是個漂亮澄澈的湖泊。

    周瑾縱身躍下！

    “等等！”我叫住他，可惜已然晚了。他跳入湖泊之后，久久都沒有鉆出。那看著小小的湖泊，竟然深不見底，河水清澈干凈，卻連只小魚小蝦都尋不到。

    “周瑾！”

    我叫著他的名字，不過怔愣從夢里驚醒。

    我從床上坐起，猶豫地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手指食指上停著一顆水滴。雖然輕輕一擦就沒有了，但就好像是扎在我心中的利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