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它不見了?
元方不知道我葫蘆里賣什么藥,作勢要跟上來,只我阻止了他,“你留在原地,看著那兩具尸體,不用跟上來!” 我第一次,喝止了元方。 他沖我搖頭,“不行。之前主人說了,如果他不在小憂的身邊,就讓我寸步不離地跟著你,不能讓你單獨行動?!痹秸f得信誓旦旦,打定主意地要跟上來。 “給我回去!”我沖他吼到。吼完我后悔了,我對元方一向很有耐心,這次竟會在他面前失控。院方也錯愕地瞪大眼睛,怔怔地停在原地。 我嘆了口氣,只能先安撫說。“你乖,你回去看好尸體,我很快就回來?!?/br> 元方還是不情愿,只大抵被我的失控嚇住了,委屈著點了點頭,終于乖巧著停在原地,沒有跟上來。我趕忙朝著拔首離開的地方追去,最后在一株已經(jīng)完全枯死的榕樹下找到了拔首。 它們擁簇著的少女背對著我,白色的紗裙甚是曼妙,身子比我上次見到時更加蕭索,更加凄涼,幾近透明。 大抵是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梁姣遲疑著回頭,看到是我,她怔了怔,反應(yīng)過來后,只沖我苦澀地笑了笑,“你……你怎么來了?” 她,很意外。 “我聞到了拔首的味道,知道你在附近,就……就過來看看?!彪m然我是依照梁姣的模樣模樣造的,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其實我們統(tǒng)共沒有見過幾面,我對她也不是很了解。 梁姣聽到這,茫然地抬起頭,淺淺地摸了摸拔首的腦袋。拔首乖巧地停在梁姣的手上,如一只乖順的寵物。她苦笑著搖頭,“也是,我現(xiàn)在離不得它們。你也可以隨著它們,找到我在什么地方?!?/br> 說到這里,她卻突然變了表情,身子往前挪了挪,湊到我的身旁,在我身上輕輕地嗅了嗅。 我實在不習慣和她距離這么接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 梁姣卻步步緊逼,再次湊近。 見我要躲,她竟開口阻撓,“小憂,別動。” 她話里似乎有某種不能違抗的力量一般,迫使我停在了原地。梁姣緩緩近了我的身,鼻翼輕輕地顫了顫。 她把手,落在了我左胸的位置。 “噗通、噗通……”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它不安地跳動著,似乎比平時更快了。 心虛、不安、焦慮。 梁姣往后退了退,苦澀地看著我。“所以,它不見了?” 我奇怪地看著梁姣,她說的,我沒聽懂。 “黑曜石不見了,對吧……”梁姣激動地望著我,竟比上一次哀求我讓她和衛(wèi)飏見面時還要激動?!八皇歉嬖V過你,讓你永永遠遠都不要取出黑曜石嗎?為什么,它不在那里了?!?/br> 衛(wèi)飏之前說過,甚至是苦苦哀求,要我一直留著黑曜石,留著黑曜石里白蘇的記憶,這樣我就能逐漸想起他們曾經(jīng)的往事,從而完完全全地,變成梁姣。 等完全繼承她的記憶后,我就不只是像她那么簡單,我……我就徹底成了她。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黑曜石是梁姣的,記憶也是她的。她有知情權(quán)…… “黑曜石,是衛(wèi)飏他從我身體里取出來的?!贝桨昃o緊咬住,小心翼翼地說,“就在昨天,他把黑曜石從我身體里取出來了?!?/br> “為什么?”梁姣慌了,驚慌之余,她緊緊拽住我的手,急切地問。 “我……我不知道?!毙l(wèi)飏當時的舉動實在突然,我自己都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更不知道該怎么和梁姣解釋,澀澀地扯了扯嘴角。 “你不知道?”梁姣徹底慌了,她手落在我的雙肩上,可憐兮兮地看著我。“不,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沒有說為什么要取出黑曜石嗎?之前,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嗎?” 我搖頭,聲音嗡嗡的。“是遇到了很多的事情,可我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取出黑曜石后,衛(wèi)飏說……” “他說什么了?” “他說,黑曜石讓我想起的,他希望我都忘記了。”我小心翼翼地說,一邊說一邊對手指,“他還當著我的面毀了黑曜石,讓我以后做自己就好了。” 我說完,梁姣突然把我松開,身子趔趄地往后退了退。 她臉上掛著死一般的絕望,嘴角抽搐了下。我擔憂地看著她,只她突然跌坐在地上,失態(tài)地沖我笑著…… 她笑容越燦爛,心里就越苦澀。 我想把梁姣扶起,只被她厲聲拒絕。她沖我失控地吼去,“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我永永遠遠,都不要看到你!” 我不怪梁姣,這事無論發(fā)生在誰的身上,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接受。 不敢再刺激她,我乖巧著轉(zhuǎn)身往回走。 “等等……”梁姣突然叫住我,我茫然地轉(zhuǎn)過身子。她還是趔趄地坐在地上,模樣苦澀地望著我。“小憂,我剛才說錯話了,你……你別往心里去。” 我沒有往心里去,她也無需和我道歉。 周遭氣氛再次變得尷尬起來,她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澀澀扯了扯嘴角?!鞍滋K是對的,我早就該消亡了。是我自己不死心,一定賴在這世上不走??晌疫@樣只能依靠著拔首行動,又不敢不能見他。這樣,還算存在于世上嗎?” 沒待我回答,她澀澀笑了笑?!斑@樣的我,和行尸走rou,又有什么分別?” 我嘴拙,從來不會安慰人,尤其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什么應(yīng)該說,什么不應(yīng)該說。白蘇咬著唇,嘴角再往上揚了揚,“小憂,你……你走吧。你出來這么久了,再不回去,衛(wèi)飏應(yīng)該起疑了?!?/br> 我是該回去,但是這樣的她讓我很不放心…… “能做自己真好。”她低聲感慨了句,等再抬起頭時,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的云淡風輕,見我還停在原地,她給我下了逐客令。“走呀,你還呆在這做什么?” 我猶豫地轉(zhuǎn)身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后,回頭看了梁姣一眼。 她還站在已經(jīng)枯萎的榕樹下,眼神空洞地望向遠方,仿佛和樹一樣枯萎了,一樣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我,我是第一次,深刻鮮明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