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膈應，但又不能讓雷名饌這么一直跪在地上，已經(jīng)有不少人扯長脖子，好奇觀望。

    我是沒轍，只能硬著頭皮，把雷名饌扶了起來。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你……你知道阿香去了哪里，你會告訴我，對不對？”他問得急切，我憋著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朝衛(wèi)飏投去抹求助的目光。他用眼神提醒我這里眾目睽睽，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扶著雷名饌，去到他的工作室。那里還是一片狼藉，東西被他統(tǒng)統(tǒng)扔在了地上，連同之前養(yǎng)鬼的罐子，都一起碎了。碎片落了一地，滿目狼藉，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再看了衛(wèi)飏一眼。

    “你，就吃定我了，對不對？”衛(wèi)飏搖頭，不過身子轉(zhuǎn)了半圈，模樣凌冽地上下打量了雷名饌一番，“你當然找不到她，她很久很久之前，就該去那了，只是被你一直耽擱?！?/br>
    衛(wèi)飏沒有明說，不過雷名饌眼眸稍稍黯了黯，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

    他頹然地往椅子上一坐，嘴里喃喃?！笆茄?，我早該猜到了，我早該猜到了。她對我早就沒了妄想，舍我而去，也是應該。”

    雷名饌得了答案，客客氣氣地把我和衛(wèi)飏請了出去，卻如老僧入定樣地坐在那里，望著錢包里已經(jīng)發(fā)黃泛白的照片出神。

    照片上的女人二十出頭的年紀，是少女最美好的時候，模樣恬靜，笑容淺淺，無憂無慮。

    可惜、可嘆、可悲。

    …………

    “你說，就雷名饌這樣的，黃藴香走的時候，會心存留念嗎？”走出工作室，我心里憋著很多的感慨，不過開口卻問了個既沒有營養(yǎng)，又有些傻乎乎的問題。

    “我不知道?！毙l(wèi)飏如實相告，稍微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地說，“我甚至不知道，雷名饌那時強硬地一定要留著黃藴香的亡魂，甚至不惜圈養(yǎng)小鬼，他這么做，到底是對是錯？”

    “當然是錯，他錯大發(fā)了?！蔽覜]過腦，不假思索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衛(wèi)飏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突然意識到，衛(wèi)飏當初不顧白蘇的反對，不顧地府的規(guī)條，甚至沒有考慮過梁姣的意愿，一定要用續(xù)魂燈重塑rou身，再尋來黑曜石恢復記憶，這么造出一個“我”來……

    他和雷名饌，竟然一模一樣。

    對和錯，一下不能評定，再不能如之前那般說得決絕果斷、斬釘截鐵……

    之后我們沉默著，回了展廳。

    院長到了，一邊給我們抱歉，說社會實踐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把事情都算在了院方的頭上，還說以后如果還有類似的機會，一定首先考慮我們。

    雷名饌毀了蠟像，院長也心疼。

    辦完交接之后，卻有不速之客到了，而且還是沖著我來的。柯正浩到了，而且竟然把校服穿得規(guī)規(guī)矩矩，之前有些非主流的頭發(fā)都修得整整齊齊，只看外表，竟然還不錯？

    他之前不說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會再來博物館了，這才過了一天，就反悔了？

    柯正浩看到我，竟然快走幾步湊了過來，雖然臉上堆著笑，但我對他沒什么好感，趕忙躲在衛(wèi)飏的身后，妄圖用他的身子把自己擋住……

    衛(wèi)飏也不喜歡柯正浩，眉頭皺得緊緊的，大概和我一樣，都在琢磨柯正浩又打什么算盤的？

    但是柯正浩上來竟是非常走心地給我說了句謝謝。

    “昨天辛虧你來了，不然我現(xiàn)在，應該是一具已經(jīng)涼透的尸體?！蔽也桓已?，不過柯正浩的覺悟不低，昨天如果不是我和祁鵠到了，他應該會一直被囚禁在那個罐子里，小鬼會借用他的身子茍活。而一旦靈魂離開身體超過二十四小時，就算術(shù)法再是高深，也，回不去了。

    所以他的這聲謝謝，我擔當?shù)闷稹?/br>
    柯正浩再是搓了搓手，臉上掛著恭順的淺笑。我見慣了他張揚跋扈的模樣，這么乖巧的模樣著實難得。“所以，我想請夏憂你吃個飯，聊表感謝，請你一定要參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他找我，吃飯？

    昨天我們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嗎？他如果真的心里過意不去，想報答我，直接給錢就好，吃飯什么的，太麻煩了。

    而且一說吃飯，首先在腦海里蹦出的，就是鴻門宴。

    “你救了我，我也想表示感謝，加上我們之前的確存在諸多誤會，不過就一頓飯，我想你不會拒絕吧？”柯正浩眼巴巴地望著我，手來回地搓著，我真狠不下心拒絕，只能再次朝衛(wèi)飏投去求助的目光。

    “一頓飯，有什么大不了，正好我也餓了，時間是現(xiàn)在吧，地點你定還是我來？多一個人，你不介意吧？”我沒料到衛(wèi)飏完全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是讓他替我推掉，沒想他竟然干干脆脆地答應了？

    他果然毛病犯了，又想坑我。

    柯正浩當然看出我和衛(wèi)飏關系非同一般，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當然不肯就這么放過，干脆點頭。“當然當然，您也一起來吧。吃飯的地點就我來定，保證兩位滿意。”

    因為差不多也是飯點的時候，就由著他在前面帶路，我和衛(wèi)飏跟在后面。

    用手肘輕輕撞了衛(wèi)飏一下，壓低聲音埋怨，“柯正浩找我，肯定不只吃飯這么簡單。我抹不下臉拒絕，你就不能幫我勸兩句嗎？就這么答應了，你是缺心眼呢？還是缺心眼呢？”

    這種事情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衛(wèi)飏不可能沒有察覺，所以他哪是缺心眼，分明就是聯(lián)合柯正浩一起挖坑，等著我跳。

    很快就到了吃飯的地方，柯正浩叫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還不斷問我喜歡吃什么。

    得，更像鴻門宴了。

    雖然菜色相當不錯，不過我受不起，只能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澳阌惺抡f事情吧。你請我過來，也不是單純?yōu)榱艘活D飯。對吧？”

    開門見山后，柯正浩的表情竟然有些尷尬，心虛極了。

    “哪有什么事情，吃菜，吃菜。我就單純表示一下謝謝?！?/br>
    大概看出我有些不大情愿的表情，柯正浩沒轍，只能硬著頭皮補充說，“好吧，真有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