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鳳祁在床邊坐下，把玩著季朝云的手指，卻沒再繼續(xù)解釋。

    “鳳祁，你有心事?！奔境茽窟^他的手，低聲問，“是不能告訴我么？”

    “……不是的?！兵P祁在床上躺下，順勢將季朝云摟進懷里，“沒什么不能告訴你，只是……我看見了一些東西，現(xiàn)在心頭還有些亂，不知該如何說起?！?/br>
    季朝云靠在鳳祁胸膛上，耐心詢問：“為何會亂？是做噩夢了嗎？”

    “或許是個噩夢吧?！?/br>
    鳳祁長嘆一聲，緩慢道：“我夢到了天地初開，夢到了劫火滅世，夢到了……天地間第一只鳳凰降生?！?/br>
    季朝云一怔。

    “那是鳳霄?！兵P祁道，“我不知為何我會看到這些，可我能確定，他就是鳳霄。”

    季朝云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又問：“還有呢？”

    鳳祁：“天地間的第一只鳳凰，順應(yīng)災(zāi)劫而生，拯救大地于荒蕪之中。這就是當初他當初會來到仙域的理由。他本就是為救世而生的，這是他的宿命?！?/br>
    “為救世而生……”季朝云尾音微微發(fā)抖，“原來……是這樣啊?！?/br>
    “而且，我有個感覺。”鳳祁垂眸看著季朝云，聲音輕啞，“我覺得他就在這世上，沒有離開。”

    季朝云神情呆愣，許久才搖搖頭：“鳳祁，他的配劍已經(jīng)離開了主人，他不在了?！?/br>
    “……或許吧?！兵P祁似乎遲疑了許久，才又輕輕道，“可我心中有預(yù)感，他或許很快會再次出現(xiàn)。當滅世災(zāi)難來臨之時，當一切窮途末路之際?！?/br>
    季朝云睜大了眼睛，心頭忽然泛起一絲不祥的預(yù)感：“你是說……”

    鳳祁：“魔族入侵?！?/br>
    季朝云許久沒有說話。

    鳳祁瞧著季朝云的神色，對方眼眸低垂，嘴唇緊緊抿起，那并不是個開心的神情。

    他低聲問：“朝云……你不希望他回來么？”

    “我……”

    沒有人比他更希望鳳霄回來。

    雖然現(xiàn)在也很好，可那始終是不一樣的。

    那三百年前的相遇相知，許過的承諾，二人經(jīng)歷過的一切，季朝云始終是希望他能記起的。

    可若真如鳳祁所說，他回來的代價，是天地再次遭劫……他不希望這樣。

    這樣一來，他會面對的，是比三百年前更糟糕的局面。

    三百年前他有仙域盟軍相助，有自神域帶來的上萬神兵，可如今，他什么也沒有。

    如今，仙域年長一輩死的死傷的傷，神域又已經(jīng)封閉，無法獲得救援。若他真的醒過來，除了再一次為這世間犧牲自己，還能別的選擇么？

    若魔族遲早入侵，他們可以共同應(yīng)戰(zhàn)，也可以逃到人間避禍。他不希望此人在魔族入侵中蘇醒，再次為了這世間犧牲。

    那對他不公平。

    他寧愿此人永遠做他的鳳族二太子，永遠平安喜樂一生。

    季朝云心頭忽然十分委屈，他甚至說不出自己這委屈從何而來。鳳祁見他狀態(tài)越來越不對勁，開口道：“朝云，你別多想了，我今日只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被對方堵住了。

    季朝云把人按在床榻上，用力地親吻對方的唇。

    他們之間還沒有過由季朝云主導的，如此熱烈的親吻，鳳祁頓時僵在原地：“朝、朝云……”

    “我不想他回來?！奔境茞灺暤?。

    “鳳祁，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假的?！奔境铺痤^，眼底微微發(fā)紅，“魔族不可能入侵，他不可能回來?！?/br>
    鳳祁安撫地笑了笑：“好，不會?！?/br>
    他把人重新?lián)нM懷里，一下一下順著毛：“明明是你要問的，怎么忽然這么生氣?！?/br>
    “我沒有生氣?！奔境菩÷暤?，“我也不知道為何，就是忽然很不安……很害怕。三百年前，我很想?yún)⑴c戰(zhàn)事，想為仙域盡一份自己的力量?？涩F(xiàn)在，我只想與你好好的，不想你再去冒險。”

    鳳祁眼神暗了暗，卻很快收斂下來，溫聲哄道：“沒事了，說不定這就只是個噩夢，是我自己嚇自己?！?/br>
    “……嗯。”季朝云輕輕應(yīng)了聲，伏在鳳祁身上不再說話。

    平靜下來后，他才覺得有些奇怪。自己以前的情緒波動，有這么大么？

    ……這樣可不太好。

    氣氛漸漸緩和下來，季朝云打了個哈欠，睡意朦朧。

    “又困了？”

    季朝云眨眨眼，只覺眼皮重得睜不開：“嗯，也不知是怎么了?！?/br>
    鳳祁翻了個身，將季朝云側(cè)放在床上，掖好被子，重新?lián)先ィ骸八?，過兩日一定要讓醫(yī)仙來幫你看看，你這身體到底怎么回事?！?/br>
    “嗯……都聽你的?！?/br>
    季朝云聲音很快微弱下去，不再說話了。

    鳳祁定定地看著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其實沒有將話說完。

    在識海中所見的，其實并非只有這些。

    在那識海當中，在看見那只幼年的小鳳凰時，他心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十分荒誕的念頭。

    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只小鳳凰。

    可他若是那只鳳凰，那不就是鳳霄了么？

    這個念頭實在太過荒唐，荒唐到他甚至不敢向季朝云提起。

    “不可能的，哪會有這種事?！兵P祁自言自語地小聲道，“我要是他，那我先前做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