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力量曾在他體內(nèi)流轉(zhuǎn)過兩百余年，他絕不可能認錯。

    那是他的……龍珠。

    “是你……竟然真的、真的是你……”季朝云嘴唇輕顫，卻仿佛被什么堵在了咽喉處，那聲音嘶啞得一點不像他自己，“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嗷嗚?！膘`虎低下頭，用毛茸茸的腦袋輕輕蹭了蹭鳳祁的臉。

    季朝云輕輕問：“你第一眼就認出他了對嗎？我怎么會這么傻，我怎么會認不出……”

    忽然，潭水深處傳來異動。

    季朝云對水流異動極為敏感，他執(zhí)劍擋在鳳祁身前，警惕地看向忽然開始翻騰的水面。

    一道道身影從潭水中央浮現(xiàn)出來。

    “找到了！”“殿下在這兒，快來！”“快出去告訴鳳君，找到殿下了！”

    ……

    涉水而來的幾名年輕人皆穿著淡金色衣袍，手執(zhí)長劍，衣擺處繪制著熟悉的鳳紋。

    是風(fēng)族。

    季朝云嘴角彎出一個極其細微、如釋重負的弧度。他渾身的力氣仿佛終于被從這具虛弱的身體中抽空，他手一松，配劍滾落在地。

    他疲憊地跪坐在地上，竭力朝鳳祁伸出手：“鳳……”

    那聲低弱的呼喚淹沒在水聲、呼喊聲與腳步聲當(dāng)中，季朝云最后看了一眼鳳祁，任憑意識陷入沉沉的黑暗。

    .

    季朝云再醒來時，正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怔怔看著頭頂上方的紗帳，忽然翻身坐起——

    腦中撕裂般的痛處與眩暈感將他死死壓回了床榻上，他悶哼一聲，攀著床榻邊沿艱難直起身。

    “你現(xiàn)在不可亂動?！币粋€聲音在屋內(nèi)響起。

    季朝云抬起頭，一道修長的身影穿過鏤空的木質(zhì)云屏，走到他床邊。

    來人年紀尚輕，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身著一襲淺金色錦袍，腰間環(huán)佩，頭戴發(fā)冠，看上去貴氣十足，氣度不凡。

    季朝云眉宇緊蹙，他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xue，低聲道：“你是……鳳君陛下？”

    “你我同齡，喚我鳳霽便可?！?/br>
    “不敢?！奔境茢肯卵郏傍P祁在哪里？”

    “他比你早醒一日，現(xiàn)在應(yīng)該剛睡下?！兵P霽道，“你傷勢不重，卻發(fā)熱昏睡了三日，只因你仙體虛弱，又心神損耗極大，還是躺下多修養(yǎng)才好。”

    鳳祁這兄長與他性子全然不同，說話沉穩(wěn)不驚，絲毫不露鋒芒。

    鳳霽繼續(xù)道：“收到鳳祁傳信后，我們便立即趕往須彌山。只是那外部結(jié)界實在棘手，就算有他的法術(shù)指引，也花了不少功夫。還望你莫要責(zé)怪?！?/br>
    “我……我想見他。”

    “可以?！兵P霽道，“不過在那之前，有些事情我覺得或許該與你說清楚。”

    季朝云坐起身，道：“鳳君請說?！?/br>
    鳳霽與他對視片刻，徐徐道：“我想你已經(jīng)猜到，鳳祁就是鳳霄神上?！?/br>
    季朝云指尖一顫，閉上眼：“我知道了?！?/br>
    鳳霽道：“當(dāng)初鳳霄神上封印魔域，耗盡了所有神力，浴火隕落。我父王在他墜落的那片荒野，尋到了由他鳳凰之焰燒盡后化作的鳳凰蛋，并將他帶了回來。你或許不知，鳳凰一族自古以來就有涅槃重生的傳說，可沒有人見過，直到鳳祁出生?！?/br>
    “許是上古天神當(dāng)真有不死不滅之能，這才給了他第二次重生的機會?！?/br>
    “只是鳳霄神上重生后，記憶全無，修為盡散，當(dāng)真如尋常幼童般重新長大。鳳族從未遇見過這種事，更不敢輕易將此事宣揚出去，這才保守秘密至今。”

    季朝云問：“你們沒有試過恢復(fù)他的力量么？”

    “試過，但做不到?！兵P霽搖搖頭，“鳳霄畢竟是神，若神域未曾封閉，我們或許還能尋求幫助。可事到如今，我們實在無能為力。”

    季朝云眼眸微動，明白了鳳霽的意思：“你是希望……我不要把真相告訴他？”

    “是?！兵P霽道，“此事在族中只有我與叔父知曉。我們不敢保證鳳霄真能恢復(fù)，更何況如今魔族虎視眈眈，若此事被傳出去，必定會為他引來殺身之禍?！?/br>
    “鳳霄神上當(dāng)年為救世而來，是仙域欠他，也是鳳族欠他?！兵P霽輕嘆一聲，悠悠道，“我父王去世前曾留下遺愿，鳳族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鳳祁平安順?biāo)斓拈L大，就算他永遠無法恢復(fù)神力，也要佑他在仙域逍遙快活一世。如此，也算不復(fù)當(dāng)初神上對仙域的恩德?！?/br>
    季朝云斂下眼，呼吸間牽動著心口陣陣抽痛。

    鳳霽遲疑片刻，道：“你當(dāng)初救了鳳霄神上，按理鳳族本該庇護于你，可是……”

    “我明白。若你們早早將我?guī)Щ伉P族，我便會更早發(fā)現(xiàn)鳳祁的身份，族人可能也會發(fā)現(xiàn)異常?！奔境坡曇羰值蛦。坪跽f話都會損耗他極大的力氣，“多一個人知道真相，對他就越危險，我都明白。”

    所以對鳳族而言，季朝云留在人間反倒更好。

    鳳霽深深看著季朝云，忽然上前一步，朝他彎腰行了一禮：“是鳳族有愧于你，我代所有族人向你道歉?！?/br>
    季朝云沒有動，他受了這禮，才平靜問：“我現(xiàn)在可以去見他了嗎？”

    “可以，只不過……”

    “什么？”

    鳳霽眼底閃過一絲無奈，苦笑道：“鳳祁體內(nèi)余毒未清，還需幾日才能恢復(fù)修為。族中……族中的幾位長輩自小看著他長大，平日磕著碰著都心疼得要命，這幾日已經(jīng)輪番找我發(fā)了好幾次火，就連我想去見他，多說兩句都……都得被醫(yī)仙給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