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過去了這么多年，哪怕犯下這么荒唐的錯，可他還是……想見他。

    所以，他必須留下來。

    不管還要耗費(fèi)多少努力，還有多少困難，他都一定要留在這里，一定要通過登天之門。

    自怨自艾是最無用的事情。

    許久后，季朝云的呼吸漸漸平復(fù)下來。他重新睜開眼，深深吸氣，手指已經(jīng)不再顫抖了。

    他收好荷包，撿起落在地上的配劍起身，目光觸及四周被自己攪得一片狼藉的竹林，卻是一怔。

    他平時練劍的時候……也這樣么？

    另一頭，鳳祁坐立難安地等在庭院中，眼神止不住往門外打量，神情焦急不已。

    從季朝云離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快三個時辰，可那人還是沒回來。鳳祁有心去尋人，但以季朝云如今的情形，他出現(xiàn)在那人面前反倒會適得其反。

    鳳祁焦躁地在庭院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心里一遍遍浮現(xiàn)起季朝云蒼白的臉色。

    他昨天剛靈力失控，又被熱潮期折騰了一夜，今日奔波一整天還跑去練劍，他那身體怎么受得住？

    他把自己當(dāng)鐵打的嗎？

    鳳祁越想越是放心不下，終于耐不住性子，起身朝院門外走去。

    剛拉開院門走出去，遠(yuǎn)遠(yuǎn)卻見季朝云緩步朝庭院的方向走來，神色看上去有些古怪。二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相撞，鳳祁心虛地移開目光：“那什么……我不是要去找你，我就開門透透氣！”

    “？”

    在院子里……開門透氣？

    “……”鳳祁說這話完全沒過腦子，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犯蠢。他臉上有些掛不住，若無其事縮回門內(nèi)。

    片刻后，季朝云推開虛掩的門扉走進(jìn)來。

    鳳祁小心瞧著對方的神色。

    那張臉上因?yàn)榫殑α粝碌谋〖t尚未消散，發(fā)間沾了些濕意，漆黑的眸子洗過一般，清透漂亮。神情雖然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但眼中似乎已經(jīng)沒有先前那令人喘不過氣的沉重心事，反倒看上去有一絲猶疑與心虛。

    ……心虛？

    鳳祁心下沒來由一沉，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你怎么了？”

    季朝云沒敢看他，小聲道：“你之前是不是說過，這院子外面的竹林是你親手，一株一株移植而來，是極其珍稀的仙竹。”

    “……對啊?！?/br>
    季朝云道：“你是不是也說過，這林中的每一棵青竹都價值連城，要上百枚上品靈石才能買到一棵，且有價無市?！?/br>
    “…………沒錯?！?/br>
    季朝云抿了抿唇，小小聲道：“那如果，我弄壞了你的仙竹……”

    季朝云帶著鳳祁出了門。

    鳳祁事先聽他這么問時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那仙竹尋來的確不易，從幼苗到培育成如今的竹林，更是不知耗費(fèi)了他多少靈力灌養(yǎng)，要說毫不在意那是假的。

    要換了別人，鳳祁估計能與他拼命。

    可誰讓這人是季朝云呢。

    鳳祁嘆了口氣，強(qiáng)忍著心疼道：“沒關(guān)系，別放在心上，一兩棵竹子我還是——”

    他勸說著抬起頭，話音戛然而止。

    原本郁郁蔥蔥的青竹林，如今以某個區(qū)域?yàn)閳A心，方圓數(shù)丈內(nèi)，盡成了一片荒蕪。近百棵青竹，自半腰截斷，被劍光劃得七零八落，死得不能再死，顯然已經(jīng)救不回來了。

    “………………”

    季朝云心虛地低著頭，聲音細(xì)弱蚊蠅：“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我平時也在這里練劍，從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事?？山袢招纳癫欢ǎ劝l(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

    鳳祁沒有回答，季朝云偷偷瞥了他一眼，十分沒有底氣道：“……我賠你吧?！?/br>
    “沒……沒關(guān)系?！兵P祁從齒縫中艱難擠出幾個字。

    “……真的？”

    “嗯，真的?！兵P祁壓著突突跳動的眉角，竭力讓自己做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都是些身外之物，毀了就毀了，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你之前說……”

    “沒有，那是騙你的?！兵P祁果斷插話，義正言辭道，“只是一片竹林而已，貴是貴了點(diǎn)，也沒那么寶貝。回頭我找人來收拾一下，再移植些過來就好。只要你……只要你別難過?！?/br>
    季朝云一愣，明白過來他在說什么，搖搖頭：“已經(jīng)沒事了?！?/br>
    鳳祁懸著的心終于放了回去，他輕嘆一聲，道：“沒事就好，我們——”

    “別再提了吧?！奔境戚p輕打斷他，“就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我們都不要再提了。”

    “……好。”

    夜色已深，二人一前一后，緩步走在竹林中。

    鳳祁抬眼看著季朝云的背影，終于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雖說毀了片竹林，但萬幸把人給哄好了。

    只要他能開心，莫說是一片竹林，就是讓他把渾身的羽毛都拔給他，他也愿意。

    雖然在季朝云心里，可能依舊比不過某個混賬留給他一根羽毛。

    ……混賬鳳霄。

    鳳二殿下只覺得這世間恐怕沒有比自己更憋屈又苦悶的人，在心中暗自發(fā)誓，若有朝一日能見到那混賬，定要好生揍他一頓出氣。

    血親前輩算什么，就是親爹他也揍。

    鳳祁想了一路，稍稍覺得舒心了些。二人走到院門口，忽然聽得林中傳來一聲鳥鳴。

    二人同時回身看去，一只靈鵲從遠(yuǎn)處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