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詫異抬頭，用仿佛第一天認(rèn)識他的眼神看向鳳祁：“這……”

    鳳祁隨手把朱筆往桌上一摔，笑問：“怎么，擔(dān)心我害他不成？”

    “沒有，只是……”蕭玦看了看手里的信紙，又看了看鳳祁，忽然靈光一現(xiàn)，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不是，你等等?！边@下輪到鳳祁疑惑，“你明白什么了？”

    蕭玦朝鳳祁了然一笑，保證道：“殿下不用擔(dān)心，我定然將你的用心告訴朝云，他知道了一定會十分感激你的?！?/br>
    “？”鳳祁一愣，眼見蕭玦興沖沖就往外走，連忙叫住他，“回來！”

    鳳祁按住突突跳動的眉尾，深吸一口氣，竭力維持語調(diào)平穩(wěn)：“你誤會了，我對他不是……”

    “殿下是不希望別人知道此事？”蕭玦立刻會意，“我懂了，殿下不必害羞，我會替殿下保密?！?/br>
    “保你……”鳳祁咬牙忍下一句暗罵，懶得再多做解釋，只是道，“總之，別告訴他是我的意思?！?/br>
    蕭玦露出一個“我都明白”的眼神，鄭重道：“是?！?/br>
    蕭玦轉(zhuǎn)身欲走，鳳祁忽然問：“季朝云現(xiàn)在住在哪間弟子院？”

    蕭玦回身，遲疑道：“他……不住弟子院。”

    鳳祁眉頭微微皺起。

    蕭玦：“聽聞季師弟每天夜里都留在課舍，說是要溫習(xí)功課。夜巡弟子撞見過好幾回，但搖光仙君那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只要他不到處亂跑，便隨他去?！?/br>
    留在課舍……

    鳳祁心頭沒來由浮現(xiàn)起那人蒼白消瘦的臉。黃字級課業(yè)最是繁重，連著這么多日不休息，怎么吃得消？

    “這不是胡鬧么?！兵P祁皺眉問，“搖光既然這么護(hù)著他，怎么還沒把弟子院給他換好？”

    “弟子院？”蕭玦神情困惑，“沒聽說過季朝云要換弟子院，而且……也沒人見過他回弟子峰，不知道他住在哪里?！?/br>
    鳳祁眼眸斂下，須臾，他忽然道：“書你不用去取了，回去上課吧?！?/br>
    蕭玦：“??？”

    “我改主意了不行？”鳳祁不想與他多說，干脆利落地趕人，“下次再讓我發(fā)現(xiàn)這種事，你以后別想再進(jìn)登云樓，滾。”

    “……是。”

    .

    夜色已深，夜巡弟子剛巡過最后一輪，松林間寂寥無人，靜得只余些許蟲鳴鳥叫。夜風(fēng)穿林而過，吹得半掩的窗戶吱呀作響。松林中，唯有黃字級課舍內(nèi)仍留有一盞跳動的昏暗燈火。

    鴻蒙書院沒有四時變化，唯有日夜交替與凡間相同。

    仙人原本不需像凡人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抵不過書院內(nèi)課業(yè)繁重，尋常弟子一天下來累得眼皮直打架，恨不得回屋倒頭就睡。

    一縷微光隨著夜風(fēng)卷進(jìn)窗戶，一道身形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課舍內(nèi)。

    昏黃的油燈下，一名少年正在伏案小憩。

    季朝云睡得不怎么安穩(wěn)，長案低矮，他不得不蜷起手腳，腦袋枕在胳膊上，眉宇因?yàn)椴贿m而略微皺起，看上去身形更加瘦小。

    昏暗跳動的油燈將他的臉色映得越發(fā)蒼白，一道淺淺的血痕落在手背上，應(yīng)當(dāng)是未經(jīng)處理的緣故，傷處仍然有些紅腫，在白得近乎透明的肌理上顯得格外刺眼。

    鳳祁難得能看見季朝云這般毫不設(shè)防的模樣，他在桌案前蹲下身，視線一寸一寸在季朝云臉上劃過。

    此人的確長得好看，哪怕鳳祁見慣了美人，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點(diǎn)。

    他的視線凝在對方光潔的額前，想起那日此處浮現(xiàn)的那對龍角，忽然覺得喉頭干澀。他傾下身，正想把人叫醒，余光卻忽然掃到一物。

    季朝云懷中，隱約露出一個荷包的邊緣。

    那荷包質(zhì)地極佳，布料上繡著淡金色的花紋，看不清晰，卻平白給鳳祁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他定定看了許久，神使鬼差伸手探入季朝云懷中，正想將其取出來看一看。

    可他手指剛碰到荷包邊緣，脊背忽地一涼。

    鳳祁抬起頭，對上了一雙冰冷的豎瞳。

    桌上的油燈許久沒添過，光芒已經(jīng)非常暗淡，卻映得季朝云那雙豎瞳格外清透明亮。

    他們隔著跳動的燈火靜靜對視，少頃，季朝云眼中的淺淡光芒漸漸褪去，變回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他低下頭，鳳祁的手還維持著探入他懷里的姿勢。

    鳳祁：“……”

    季朝云：“……”

    第7章

    季朝云恍然清醒，一把推開鳳祁，朝后挪了幾分，警惕地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鳳祁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輕咳一聲，“我就是路過?！?/br>
    “路過？”剛從睡夢中驚醒的季朝云遠(yuǎn)沒有白天那么清醒，他眼里泛著血絲，困惑又不適地揉了下眼睛，“弟子峰的傳送陣，不是在東邊嗎？”

    他略微仰著頭，雙手本能護(hù)在身前，褪去白天那般渾身是刺的模樣，看上去甚至有幾分懵懂青澀。

    昏黃的光線跳動在那張俊秀精致的臉上，柔光一路蜿蜒至因?yàn)槭焖⑽⑸y的衣襟。從鳳祁的角度，甚至可以看見對方藏在衣襟下小片消瘦的鎖骨。

    鳳祁呼吸稍稍一亂，移開目光。

    長案上攤開了幾本經(jīng)卷，季朝云睡著前應(yīng)該正在研讀。

    鳳祁大致掃了一眼，從筆記，宣紙和一甘黃字級修行用書底下，準(zhǔn)確無誤地抽出那本《太上華經(jīng)》，摔在季朝云面前，瞬間就來了底氣：“我的確是來找你的，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