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虞卻只是擰緊眉頭，想要搶回匕首：“傷口太淺，難免引人懷疑，我既是要演苦rou計，那自然要演得令那一位心服口服才是。你把匕首還我。”

    季云崔將匕首反持在身后，藏著掖著，遲疑著不想讓沈孟虞摸到。

    他苦口婆心地勸道：“你……你何必呢？你還嫌折騰得不夠嗎？就你這身體，還真把自己當(dāng)十八銅人、一身銅皮鐵骨了??？”

    然而沈孟虞的回答亦是斬釘截鐵，一絲動搖也無。

    “銅皮鐵骨不一定有，但好歹還能拿起刀，不會臨陣怯場，塌成一個軟骨頭，”他固執(zhí)地看著季云崔，奪匕動作不變，“我不能等別人來救我，我只能自己救自己?！?/br>
    “當(dāng)年也是，如今也是，我必須這么做?！?/br>
    季云崔早在五年前就見識過沈孟虞的倔脾氣，不說九頭牛拉不回來，就連九條龍也不一定有用，他與沈孟虞在這狹小的車廂瞬間內(nèi)過了幾招，在一次收肘反擊時慢了一步，被沈孟虞捉住破綻，硬是將匕首從他手里搶了回去。

    寒鐵刺穿新生出嫩rou的細白肌膚，幾滴殷紅自冷玉似的指尖滑落，染紅衣緣。季云崔眼睜睜地看著沈孟虞在舊傷處疊上一道新傷，他再無什么法子勸阻這一切發(fā)生，只能從馬車座下的小柜中翻出新的紗布藥粉，親手遞到沈孟虞面前。

    “多謝。”沈孟虞這些日子裹傷換藥，步驟早已熟練，他咬牙忍受著傷口再度撕裂的痛楚，扯了幾塊紗布將腰傷簡單包裹一下，也不管紗布下的傷口還在向外滲血，拉起外衫，在腰間留下幾條若隱若現(xiàn)的血痕來。

    直到做完這些，他才長長松了一口，支撐不住地向身后的軟墊上倒去。

    秋風(fēng)起兮天氣涼，即便是午后，高懸的日頭也未見得能給人間帶來幾絲暖意。然而就是在這樣已近深秋的寒涼天氣里，幾滴不應(yīng)時的汗水忽地出現(xiàn)在沈孟虞額上，珍珠滾滾自他眉間滑過，落在軟墊上，瞬間染濕一塊綾羅綢緞。

    “別告訴方祈。”

    這是沈孟虞趁著自己還有力氣說話，對季云崔最后的叮囑。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時間還是改回13:00吧，督促我提前一天寫完放存稿箱=v=

    本章有一句話是flag！

    少婦他真的很慘了，求憐愛。

    第45章 其人之道

    自打幼妹季云鸞“失蹤”后，季云崔身為兄長，即使季將軍早已將此等有辱門風(fēng)的女兒逐出門外，他也從來沒有放棄尋找幼妹下落。

    他在明里暗里與黑白兩道攀上交情，上至刑部掌事，下至江湖游俠，久而久之，京中眾人對他的印象，除了戲癡將軍外，還要多添一個尋妹狂魔的名頭。

    所以當(dāng)季云崔帶著一身是傷、虛弱不堪的沈孟虞叩開宮門，直入玉衡堂，他聲情并茂地宣稱自己追查一伙可能與昔年幼妹失蹤有關(guān)的賊人，在無意中救下被這群賊人追殺的太子少傅，即便龍椅之上的帝王對這般巧合之事尚有疑慮，卻也無法當(dāng)場找出破綻。

    沈孟虞腰上受重傷，身上還有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輕傷，他借著季云崔的幫助顫顫巍巍地立在堂中，看上去命都快去了一半，看上去就像一幅紙脆宣薄的古畫，每動一下，上頭附著的色彩便會剝落一層，筆墨漸隱，美人難尋。

    在季云崔解釋事情經(jīng)過時，堂下來來往往的宮人間已傳來數(shù)聲嘆息，這些嘆息一傳十、十傳百，傳出宮禁，傳遍金陵也不過就是一兩日的事。一旦謠言四起，擾亂的將是民心，堂上的蕭贊再心有不甘，為了保全他仁君的面子，他也只能應(yīng)季云崔所請，徹查這些敢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藐視天威的賊人。

    大狐貍算計小狐貍，小狐貍回敬大狐貍，沈孟虞憋著一口氣沒喊痛，就是在等蕭贊的這道旨意。在蕭贊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藏在袖中的左手隔著衣袖也在同時掐了季云崔小臂一把，身體猛地一顫，搖晃著就向階前撲去。

    季云崔唱念做打俱佳，配合地松手，適時流露出的憂色比真金還要真。他一時不慎沒拉住沈孟虞，直接焦急地也跟著跪倒在玉階前，總算是趕在沈孟虞五體投地前將人托住，口中驚呼出聲。

    “沈少傅！”

    堂中亦有不少人同時發(fā)出驚呼，其中一個正在給博山爐添香的宮女正在偷覷沈孟虞，見狀手上一抖，不小心將一大塊香餌丟進丟進爐中，瑞腦香氣轟然溢出，堂中霎時濃香撲鼻，只熏得人心也跟著不安起來。

    “快傳太醫(yī)！”

    有心思機敏的內(nèi)侍急吼吼地向堂外奔去，亦有穩(wěn)重老成的宮女回過神來，一邊教訓(xùn)那嚇呆了的宮女，一邊喚人將那嚇煞人香的熏爐搬出去，玉衡堂中人聲起伏不定，亂成一團。

    季云崔趁亂伏底身形，他跪在蕭贊面前，主動向皇帝請旨：“稟陛下，那賊人行事詭異，手段陰毒，又是故意挑釁朝廷，只怕還留有后手。沈少傅如今身受重傷，無力自保，臣愿領(lǐng)驃騎營中兄弟數(shù)人，朝夕不離，護少傅安然，還帝京太平?！?/br>
    季云崔話里俱是忠勇，只將沈孟虞的安危與帝京太平聯(lián)系在一起，卻是逼得蕭贊連袖手旁觀、任沈孟虞自生自滅的念頭都打消了個干凈，來不及多想什么，被逼無奈地同意季云崔所言，讓他好生保護好這一株代表朝廷面子的“尊前玉樹”。

    沈孟虞在天子面前暈眩一事鬧得人仰馬翻，太醫(yī)前來看過，只說是失血過多，又受了驚嚇，這段日子需要好生靜養(yǎng)，至于旁的問題，倒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