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他或許在上林苑論武之前，更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楚珩是漓山東君了。

    譬如，憑借蔚山秋狝死士身上出現(xiàn)的那枚東君陣印，他其實是可以將漓山抓在自己手中，為己所用的。

    那是燕折翡送給凌燁的一件成為她棋子的厚禮。死士混入天子秋狝營地，暗殺天子近臣，當(dāng)然可以視為犯上作亂。

    燕折翡送給凌燁的就是兩把名為“犯上”的刀。

    第一把是殺向漓山的刀，“犯上”正著用，只要皇帝想向漓山動手，這就是絕妙的機(jī)會，要知道，當(dāng)年的洱翡藥宗就是因為犯上而覆滅的啊。

    但正如那日葉見微與燕折翡在鹿水見面時，燕折翡自己所說的那樣，她做成帝惠元皇貴妃時，凌燁在她膝下長大，她知道凌燁不會輕易握住殺向漓山的刀，所以她真正想送給凌燁的厚禮是另一把刀——

    一把懸在漓山頭上的刀，“犯上”反著用。讓一個武道大派為己所用，有兩個十分便捷的方法，其一是利誘，其二是威逼。前者需要利益，偏偏漓山既不爭權(quán)也不奪利。后者，就只需要這把懸在漓山頭上的刀，有“犯上”的把柄捏在手里，順者昌逆者亡，只要漓山不想成為第二個洱翡藥宗，就只能順著皇帝，成為皇帝的漓山。

    漓山存亡幾乎只在他一念之間。

    這場局里，燕折翡給了皇帝兩個選擇，無論怎么選，于皇帝而言都是利大于弊的，尤其是第二把刀，幾乎是利到了極點。

    謀反叛國，犯上作亂是唯一可以真正覆滅一個世家大族的罪名。因而敬王是燕折翡的棋子，因為他勾結(jié)定康周氏與蒼梧方氏謀反。皇帝也是燕折翡的棋子，因為只有借助他的手才能將定康與蒼梧滅族。

    在這場棋子的博弈里，需要的就是皇帝的力量足夠強(qiáng)大，所以燕折翡給皇帝送來了兩把刀，她幾乎確信凌燁會握住第二把。

    可是偏偏，凌燁兩把刀都沒有選。

    因為他從來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

    因為無論哪一把刀最終都會成為殺向漓山的刀。

    更重要的是因為，楚珩。

    ……

    葉見微看著手中碎成齏粉的信紙沉思良久，轉(zhuǎn)身向外走去，該去懷澤城了。

    *

    懷澤城，總兵府。

    袁則良身披重甲，腰配長刀，帶著闔府親衛(wèi)兵，朝懷澤水師營去。

    卻不想，將將打開總兵府的大門，就先見到了位不速之客。

    袁則良看著背對著他立在總兵府門前正中一射之地的青年，心頭涌上不詳?shù)念A(yù)感。

    一旁親衛(wèi)兵見袁則良臉色難看，連忙拔刀朝青年走去：“什么人？總兵府前不準(zhǔn)逗留！”

    蘇朗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沉沉看著騎在馬上的袁則良，淡淡開口：“穎國公府，蘇朗。”

    *

    ——————

    【一點題外話】

    嗚嗚嗚抱歉這章更的很晚。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燕折翡和陛下的利益是一致的。燕折翡在敬王黨里推波助瀾讓他們堅定去謀反，是為了借陛下的手以謀反的罪名誅殺定康周氏和蒼梧方氏。陛下心里想干掉鐘太后的親生兒子敬王嗎？當(dāng)然想。他看把尾巴翹到天上的蒼梧城順眼嗎？當(dāng)然不順眼。

    燕折翡送給陛下的“厚禮”我之所以稱為刀，不僅僅是因為厚禮的名字叫“犯上”，還有就是因為，漓山之于師兄是家一樣的存在，如果陛下選了其中一把，他和師兄的感情從那個時候起，就完了，所以他都沒有選。

    他是皇帝，對于政治比任何人都敏感，當(dāng)然知道燕折翡送來的第二把刀，于他而言是多大的利益，捏著“犯上”，他可以瞬間將漓山抓在手里，為己所用，無論是用來對付敬王還是蒼梧方氏都會好用。漓山只要敢說一個“不”字，犯上這個罪名就會落下去，然后漓山就完了，漓山再強(qiáng)，也不足以和國家對抗。

    為帝者，手掌乾坤山河，既能海納百川，胸懷天下，也能陰狠毒辣，舍常人所不能舍，情對皇帝來說真的不算什么。但是我在第三十一章 末尾就寫過了，他心里，獨屬于他自己的那一分，全都是給師兄的。所以他沒有握住第二把刀。

    我覺得能夠輕易被利益所打敗的，不是真正的愛。一邊說愛一邊深深傷害對方底線的，在我筆下，大概也只能是悲劇，就比如以后番外可能會寫到的成帝和做貴妃時的燕折翡。

    作者有話說：

    注釋看一下就好～

    【1.】葉書離現(xiàn)在還不知道方鴻禎劫了漓山弟子，所以說沒仇。

    【2.】葉見微說這句話，是在第五十一章。

    【3.】前文三十六章、四十九章等多次提到的走定康水路和蒼梧陸路的“貨”，除了劫走的人，還有軍火。

    【4.】本章提到的劍法精髓有借鑒，來源百度百科“劍術(shù)”詞條。

    第67章 火光

    蘇朗，穎國公府，天子近臣。

    袁則良的眉頭狠狠地跳了一下，暗自咬緊牙關(guān)，勉強(qiáng)緩和了臉色，試探道：“原來是蘇大人，不知大人來此有何貴干？”

    蘇朗唇角掛著淡淡的笑：“大人不敢當(dāng)，初臨貴地，倒是總兵大人不請在下喝杯茶？”

    袁則良神色不動，坐在馬上抱拳致歉：“在下公務(wù)在身，恕難奉陪，還望大人見諒?！?/br>
    蘇朗臉上仍是淺淡笑意：“總兵大人的公務(wù)可是說懷澤水道的船？我已派人幫大人去了。這杯茶現(xiàn)在可能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