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沿帝都的品字街區(qū)沉默著散步。

    希德將銀發(fā)籠罩在斗篷里，而且這種發(fā)色甚至已經(jīng)在帝都流行起來，少女少年鐘愛這種亮閃閃的可愛發(fā)型，誰也不會發(fā)覺原本該呆在學(xué)院里的光明圣子會出現(xiàn)在大街上。

    帝都是帝國最繁華的城市。現(xiàn)在是傍晚，太陽剛剛墮入遠山，天邊涂著一層暗紫色的光。

    街上車水馬龍，玻璃櫥窗里擺著換上最新款洋裝的銅制人臺。窗外有人擺攤賣魔力風(fēng)車，幾個放學(xué)的魔法學(xué)徒一邊嬉鬧，一邊推搡著行人往小攤跑過去，希德湊巧被推了一把，腳下站不穩(wěn)，卡尼亞斯攬住他的肩，防止他跌倒。

    希德回了神，卻從卡尼亞斯懷里鉆出來。

    卡尼亞斯眉毛一挑，盯他。

    “……你說過，”希德抿了抿嘴，“要我離你遠一點的?！?/br>
    然后，他聽到男人的輕笑：“我反悔了?！?/br>
    希德立刻警惕萬分地瞪住他。

    但卡尼亞斯沒把他拎過去，只是沖他招招手，示意他不要走丟。

    看到卡尼亞斯走遠了，希德才提心吊膽地跟到圣騎士身后去。

    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卡尼亞斯建議他們?nèi)セɑ芎吂湟还?，希德同意了?/br>
    圣子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等到街道兩旁的燈光招牌暗下去，草叢與泥土的氣息令他呼吸通暢許多。

    蟲鳴從灌木里升起來。他的目光跟著一只螢火蟲的軌跡走著，隨后落到卡尼亞斯的手上。

    希德在他身后走著，低頭看他的影子，開口問道：“卡尼亞斯，如果我給你一個盒子，你會打開嗎？”

    卡尼亞斯想了想，說：“這得看您的心情?！?/br>
    萬金油的答案。

    但圣騎士語氣誠懇，令希德找不出一絲破綻。

    他也覺得這是很好的回答了?？醽喫菇o他的都是很好的。

    希德又埋著頭，跟卡尼亞斯的影子走了一會兒，問：“你有不想告訴我的秘密嗎？”

    “有。”卡尼亞斯回答得很快。

    希德一怔，對上卡尼亞斯的視線。

    接著他扭過頭，輕輕地說：“我也有?！?/br>
    他不是卡尼亞斯想象中純潔美好的光明圣子。

    他是黑暗神殿的走狗，給黑暗神效忠的。

    花卉湖的溫度條件并不像帝國學(xué)院的花房那樣好，湖畔周圍只零星地生長著未結(jié)花苞的枝條。

    希德跟著卡尼亞斯繞過了半圈，從昏暗的夜色里看到一些干草漂浮在湖面上。

    卡尼亞斯問：“您還記得火球術(shù)嗎？”

    希德往黑黢黢的四周望了望。他瞇起眼，才發(fā)現(xiàn)那些枯草是懸浮在水上，擺成了某個特殊的形狀。

    光有些暗，他看不清。

    希德察覺到了卡尼亞斯的意圖所在，將一個火球拋向湖泊中心，

    熊熊火焰順著鋪滿湖水的干草擴散開去，在湖心形成一幅被熊熊火光點燃的圖案。

    中間是一只小熊貓的臉龐，靠近希德的地方則是一行字——

    恭喜成年，希德·切爾特。

    這是卡尼亞斯給希德的準備的賀禮。

    卡尼亞斯每一次準備的事物都別出心裁，希德被這幅景象沖擊得腦殼空白。

    他的圣騎士剛剛走遠了?？醽喫雇嗄緟怖锶フ抑八卦谶@里的蠟燭，接著他手指一動，一簇燭火從燭芯里冒起。

    樹影里，卡尼亞斯慢慢向希德走來，燭光染過他的臉頰。

    卡尼亞斯正要說話，希德捂住了他的嘴巴。

    希德：“謝謝，我很喜歡。”

    卡尼亞斯似乎知道希德察覺出自己要說什么話。

    圣子大人還沒有準備好接受他的告白?？醽喫挂仓懒恕?/br>
    他捏住希德的手腕，令少年松開五指。

    “生日快樂，大人?！笨醽喫勾迪讼灎T，“如果您不舒服，我們就回黑鴿子。他們應(yīng)該等急了。”

    希德心里很清楚，卡尼亞斯說的“不舒服”，只是給他找一個臺階下。

    卡尼亞斯在蠟燭的底部藏了一支被催熟的風(fēng)信子。

    ——不是生日禮物，是用來向圣子大人告白的。他的熊說過，很喜歡后院里的那些花。

    但現(xiàn)在暫時用不著了。

    他抬起手，無數(shù)幽藍色的水元素從帝都的夜空亮起，降落在湖面上，將點燃干草的火焰熄滅。

    卡尼亞斯輕聲道：“您什么時候愿意買一回酒了，我們再繼續(xù)今天的話題?！?/br>
    聽到這句話，希德甚至懷疑自己遲鈍的耳朵。

    他所見到的卡尼亞斯真的與佩里和維拉口中的渣男相差太多了。相比之下，好像他自己才是比較渣的那個。

    先喜歡上對方，然后臨門一腳又怕成這樣……

    丟死人了。也就是卡尼亞斯脾氣好，才會容忍他那么任性。

    可是我也喜歡你。

    他差點就將這句徘徊在舌尖的話脫口而出。

    希德見卡尼亞斯轉(zhuǎn)身，說：“等一下。”

    他提起斗篷的衣擺，跨進草叢里，從湖邊的小徑上撿了一塊卵石，將它丟進了湖水里。

    平靜的湖面漾起一圈漣漪，卵石很快消失不見。

    希德看著石頭沉下去，心里輕松了許多。

    有時候掩蓋真相反而會是令人舒服的事情。

    卡尼亞斯只以為他在扔石頭玩，笑了笑，沒有多說，等著希德小步向他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