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很快認識到自己的處境，開始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話不多說一句，飯不多吃一口，干活卻是越來越勤快，盡管如此，卻并不能溫暖姑姑冰冷的眼神。

    那一天，趁著家里沒人，表哥在客廳里顛球。一不留神，那球飛出去砸在書架上，碎了一大塊玻璃。

    他那時候并沒有什么危機感，甚至還偷偷為表哥擔(dān)心，因為姑媽回來是一定要發(fā)火的。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表哥把一切推到他身上，而姑媽居然相信了，甚至沒有半點遲疑。

    很久以后他再回想這件事，驀然明白，玻璃被誰砸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媽需要一個發(fā)泄口，把她的委屈和壓力宣泄出來。

    但那時候的他并不懂這些，他只覺得自己被冤枉了。那天晚上，他就是帶著這樣的不甘、委屈和憤怒，在自己的小床上翻來覆去。

    眼淚不斷地從眼眶里涌出來，擦也擦不干。他不想帶著眼淚入睡，因為忘記了是誰跟他講過，哭著睡覺眼睛會瞎的。他很害怕，可卻控制不住自己流淚，只好拼命睜大眼睛，讓自己不要睡著。

    那個不敢睡覺、拼命瞪大眼睛盯著黑黢黢天花板的夜晚，成了孩子一生當(dāng)中，最漫長的夜晚。

    直到很多年后他長大了，他仍然討厭在黑夜中盯著天花板的感覺，所以每天晚上，他都要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莫小風(fēng)伸出手幫優(yōu)優(yōu)揩去眼淚——即使現(xiàn)在知道，含淚睡覺并不能讓人眼瞎，他還是下意識地避免這種情形發(fā)生。，

    他陰沉著臉，走到門廳，對著鏡子喝道：“滾出來！”

    鏡子里出現(xiàn)一個淺淡的人影，見了莫小風(fēng)，一陣點頭哈腰：“莫導(dǎo)，有什么吩咐？”

    “都說鏡子能夠通靈，追往溯流的本事，你總有吧？”

    鏡妖不過才一遲疑，莫小風(fēng)立刻板起臉：“你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我留你也沒什么用?！?/br>
    “沒問題，沒問題！”鏡妖嚇得趕緊應(yīng)承下來，心想莫導(dǎo)今天氣兒不順呀。

    莫小風(fēng)拿出一面小圓鏡，這是他在回來的路上買的?！斑M來?！?/br>
    流光一閃，那虛影便沒入小圓鏡中。

    莫小風(fēng)出了門，走到樓下花壇的時候，一陣陰風(fēng)從他身邊刮過，帶起一旁的花葉也跟著微微顫動。他淡淡地道：“你跟來干什么？”

    如果這時候莫小風(fēng)身邊有人，一定覺得奇怪，這人怎么跟空氣說起話來？如果他再靠近一些，大概能感覺到一陣反常的涼意。不同于一般的涼風(fēng)，那是一種沁到骨子里的涼。

    因為他沒有天眼通，所以不能像莫小風(fēng)一樣，看到旁邊那個高高瘦瘦的少年。

    少年此刻正亦步亦趨地跟著莫小風(fēng)，嬉皮笑臉地說道：“難得看你半夜出門，坦白交代，是不是去做什么壞事？”

    見莫小風(fēng)不理他，他也不覺得無趣，仍然喋喋不休：“我剛才看你抱著那小鬼回來了，那樣子，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爹呢。之前是誰說最討厭小孩子，一看見小孩就煩的？”

    在小九的嘮叨聲中，莫小風(fēng)突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過頭來。

    小九嚇了一跳，一晃飄出很遠：“你要干什么？”

    莫小風(fēng)指著頭頂上的攝像頭：“你既然能夠混入電腦，應(yīng)該也能混到這里面去吧，我要你幫我查一查今天晚上的錄像。”

    “這還不好說，你放心，交給我了?！毙【耪f完，身子迅速地沒入攝像頭里，但很快他又鉆了出來，“對了，你要我查什么？”

    莫小風(fēng)：“……”

    等把事情交代清楚，這一回小九進去了好久才出來，沖莫小風(fēng)搖頭：“不行，有一棵樹剛好擋住了?！?/br>
    莫小風(fēng)點點頭，他本來也沒有打算借助監(jiān)控。這個攝像頭設(shè)在小區(qū)的主干路上，即使沒有樹擋著，也離得太遠看不清。

    他走到滑梯邊上，掏出小圓鏡來放在地上，讓圓鏡能夠端端正正映出天上的月亮。

    吸收了一會月光之后，圓鏡身上也發(fā)出了淡淡的光芒，似乎在與月光相互呼應(yīng)。

    莫小風(fēng)捏了一個指訣，口中說道：“通靈寶鑒，追往溯流，鑒我想見，驗！”

    鏡子中出現(xiàn)了水一樣的波紋，鏡里的月亮被這波紋攪碎了，成了縷縷碎金。隨即碎金蕩漾開來，整個鏡面如同撥云見日，在這夜幕當(dāng)中，居然映出一片藍天。

    莫小風(fēng)小心翼翼地拿起鏡子，把鏡面對準(zhǔn)了滑梯。于是，鏡子當(dāng)中便出現(xiàn)了一群孩子玩滑梯的情景，優(yōu)優(yōu)赫然在其中。

    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滑了下去，優(yōu)優(yōu)排在最后，坐好了，也準(zhǔn)備往下滑。

    這時候，第一個滑下去的孩子從另一頭的梯子爬了上來。他爬到頂上，轉(zhuǎn)過身，開始催促其他小朋友。

    就在這時，他的身子突然往前一撲，整個人就從臺階上滾落下去！

    另一邊的優(yōu)優(yōu)聽到聲音，這才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自始至終，兩個孩子中間都隔了很遠，更沒有身體上的接觸。

    小九蹲在一旁看著，這時卻忍不住說道：“真奇怪，那孩子怎么突然就往前撲？就好像有一雙手，在背后推他一樣?！?/br>
    莫小風(fēng)想起孩子家長的話，心中一動。

    就在這時，他的電話又響了，是顧源打來的?！澳獙?dǎo)你什么時候回來呀？那兩個人非要你回來才安心?！?/br>
    莫小風(fēng)道：“我還有事情要辦，今天就不過去了，有你在我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