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買人

    方家？謝景安一時聽著耳熟, 起初以為說的是莫州城里哪個商賈或是富戶, 待仔細想了一想后才想起來，莫州城里沒有哪個世家大戶姓方，但與林言熟識的人卻有一個姓方的。

    從記憶里撿出那張楚楚動人的臉, 謝景安忍不住皺起眉頭, 勉強忍著心里的不痛快, 問道:“你說的方家, 可是曾被林將軍救過的那位方姑娘的方家？她這回又是有什么事找上林將軍?！?/br>
    對這個方姑娘, 謝景安總有種沒來由的防備, 雖是最終沒查著什么不對的，可他總隱隱約約覺得此人沒那么簡單，觀她與林言的幾面之緣, 都好似她故意去接近般。

    謝景安又擰眉細思了片刻，可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只得搖搖頭，開口讓崔同進來細說。

    崔同道:“殿下說的不錯，正是這個方家, 聽林將軍派回來傳信的人說, 好似是方姑娘有位遠房親戚, 欺負她們孤兒寡母, 為了些銀錢給方姑娘配了門惡姻緣，如今已然上門要強拉著她去成親，方姑娘自然不肯，就鬧將起來, 只是那遠房親戚似是有些權(quán)勢，帶了不少人，方姑娘家里沒有能為他做主的男丁，認識的人里又只有林將軍一個夠身份的，因此就求到林將軍頭上來?！?/br>
    這事聽著倒也合情合理，可謝景安怎么都覺著有哪里不對，心里也頗有些不痛快，只是不好在面上表露出來，便強忍著，問道:“那林將軍可去了？”

    崔同搖頭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傳信的人說，他回來時林將軍還尚未答應(yīng)方家的下人，不過小的想著，這樣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又因錢財強逼人成親的惡事，換做是任何一個能幫著的人，都要伸手幫忙的?！?/br>
    那就是說林言去了？謝景安心里有些不悅，雖知曉這樣舉手之勞就能救人性命的事林言去也應(yīng)該，可一想到方姑娘那張溫婉秀麗的臉龐，又不明動機刻意接近林言，謝景安心里就極是不舒服，因此也沒什么用晚膳的胃口，在崔同問起是否要呈晚膳后擺擺手道:“罷了，一個人吃膳終究沒什么意思，本王也不是太餓，就先讓膳房溫著吧，待林將軍回來后再呈膳，另外再派個人將方家再仔仔細細查一番?！?/br>
    又查？崔同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殿下是覺著這個方家……有什么不妥嗎？”

    謝景安是覺著方姑娘出現(xiàn)的時機太巧，恐另有目的，只是仔細說又說不出什么，細思了片刻后，只得搖搖頭道:“經(jīng)太子一事，本王就總也忍不住多想，也算是個防患未然罷，只希望本王是多想了?！?/br>
    謝景安這話說的含糊，但話里的意思卻清晰的表達了出來，崔同原還對方家有些不在意，如今一聽這話，頓時心中一凜，神色下意識的就凝重了許多，拱手應(yīng)道:“殿下說的是，小心些也沒什么不好，小的這就下去安排人去查一查這個方家，若是有什么消息，再來稟報殿下?！?/br>
    謝景安囑咐了一聲仔細些，莫要打草驚蛇，便擺擺手打發(fā)崔同下去，自己轉(zhuǎn)而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細想他早就有計劃，卻一直沒實現(xiàn)的情報組織。

    原先他看崔同機靈又忠心，便有意讓他來做這個差事，只是崔同到底年紀小，又自幼在謝景安身邊伺候，頗得寵，也就沒吃過什么苦頭，還有些不諳世事與天真，即便謝景安將他安插在那個位置，只怕一時半刻也派不上什么用場，還要牽扯他的精力。

    而換做他身邊其他人，也不大合適，要么就是年紀大了，性子已經(jīng)定性，他不好□□，要么就是有家族拖累，容易受族中人的影響，不容易一心一意為他辦差，他身邊最合適的就是林言，武功既高，又是孤臣，除了他再沒依靠，性子也十分沉穩(wěn)，對他也言聽計從，若是在他對林言有其他念頭，互許心意前，他定然哄騙也好，威脅也罷，說什么都將人按在那個位置上。

    可如今林言既已是他的人，又表現(xiàn)的對帶兵打仗一事極為熱衷又頗有天賦，哪怕謝景安再心急也好，也舍不得勉強了他。

    謝景安暗嘆一聲，將他身邊的人想來想去也找不著一個合適的，干脆開口將姜錚喊了進來，問他莫州城或者附近州縣有沒有年紀十六七歲，識得些字，性情頗為沉穩(wěn)，又會兩手武藝，家道中落，孤兒寡母活著艱難的？

    謝景安之所以想找這么一個人，就是想著年紀小好慢慢教，能識字會武藝就是有些基礎(chǔ)，不用他從頭教起，家道中落是經(jīng)歷過人情冷暖，有寡母在世便是他的弱點，好讓謝景安掌控，至于活著艱難，就是磨礪了他的性子，才讓他有個往上爬的機會時不顧一切抓住。

    謝景安心里打算的清楚，姜錚卻聽著有些一頭霧水，不過他跟著謝景安到莫州也看多了他不按常理出牌，因此心下不解卻也不問什么，只細細想了想，半晌遲疑的道:“按殿下說的，屬下倒知曉有這么個人，今年雪災(zāi)時，他家里的屋子因年久失修，與溪水村的屋子一樣叫雪壓塌了，當時他正陪著他meimei在院子里堆雪人玩，正巧逃過一劫，但他母親就可惜了，屋子坍塌時正在屋子里做活計，被砸了個正著，等屬下帶隊將人挖出來時，尸身都僵硬了，他meimei當場就哭暈了過去，他雖年紀不大，倒是個漢子，強忍著悲痛cao辦了喪事，之后就一直在殿下的工坊里做工，屬下聽說他為了多賺些銀錢，工坊里他上工時辰是最多的，又因他識些字又有兩手武藝，性子也頗為沉穩(wěn)老實，還被提拔了個小工頭，手底下管著十來個人，如今雖還在殿下安置難民的屋子里住著，但已攢了不少銀錢，還打算著等天暖和了，就出來再買處小院子住著。”

    謝景安本是隨口一問，并不抱希望姜錚能說出來什么來，卻不想姜錚不止根據(jù)他的要求提供了一個人給他，還說的極為詳細，不由有些詫異道:“本王看你成日里忙進忙出，不想還有這份閑心，不知那個人有何特殊，竟叫人這般關(guān)注？”

    姜錚聽著謝景安的問話，忍不住笑了一聲，道:“殿下不是一直說身邊能辦差的人少，不夠殿下驅(qū)使的嗎？屬下便一直留意著頗有才能，又能對殿下忠心的人。”

    難怪能說的頭頭是道，謝景安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又夸贊了他幾句，直說的姜錚激動不已，連連向他表忠心，才道:“既然是你都覺著好的人，想必定有些才能，那你就著他明日來見本王罷?！?/br>
    打發(fā)走了姜錚，謝景安就從柜子里取出關(guān)于組建情報組織的計劃又細細翻看起來，一邊翻看，一邊在心里推敲，又用筆刪改了幾處，見差不多了才擱下筆。

    方才聚精會神時尚不覺得，如今忙完回過神才覺著屋里有些暗，正要揚聲問守在外頭的崔同什么時辰了，就聽崔同在門外道:“啟稟殿下，日頭都要落下去了，這樣看東西容易傷眼睛，小的給殿下將燈掌起來吧?！?/br>
    太陽都要下山了，林言還沒回來，謝景安雖心里知道林言與這個方姑娘不會有什么，但還是有些坐立難安，忍不住又問了一遍，“時辰這么晚了，林將軍還沒回來嗎？方家的事就這般棘手？”

    謝景安平日里雖對林言極為看重，可素來不太過問私事，如今竟一反常態(tài)的這般關(guān)切，崔同心里不禁有幾分奇怪，可他到底是個孩子，還不知曉男人之間也能產(chǎn)生感情，只當他是心疑方姑娘另有企圖，會對林言不利，這才多問了些，因此只疑惑了一瞬就很快拋開，回道:“回殿下的話，林將軍還不曾回府，不過看這時辰，大約也在路上了，不然小的再派人去催催？”

    謝景安很想答應(yīng)下來，不過也知曉過猶不及，如今這般就已經(jīng)有些失態(tài)，若是再做些出格的事，只怕就叫人心生懷疑了，謝景安咽回想要答應(yīng)的話，擺擺手道:“罷了，是本王關(guān)心則亂，方姑娘雖有些來歷不明，可到底只是個弱女子，即便想對林言不利，卻也不是他的對手?！?/br>
    崔同也是這般想，他是見過林言的武藝的，滿王府的宿衛(wèi)，就沒有一個從他手下能走過十招，別說一個方姑娘，就是來一位方俠士，只怕也是有來無回。

    謝景安在書房時一向不喜歡人伺候，崔同領(lǐng)著下人點了燈后，又問了一句殿下可要用膳，被謝景安拒絕后，就不再多言，如往常一般安靜的守在門外。

    謝景安這一等又等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才等到林言，聽到崔同稟報林言回來了，謝景安下意識的松一口氣，不過到底關(guān)心比不滿居多，他也顧不上什么吃醋不吃醋的，待林言一進到書房，下人們都退下去后，謝景安迫不及待的問道:“怎么樣？方家的事辦妥了嗎？到底是真是假？你可有從中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的地方？”

    林言照舊向他行了一禮，才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搖搖頭道:“我并未去方家，我既早知這個方姑娘心懷不軌，又豈會給她機會近我的身？不過也不好直接拒絕，我便讓徐隊正去了，正巧一個未娶一個未嫁，若方姑娘真有心覓一佳婿，徐隊正也是一個很好的人選，就看方姑娘怎么選了?！?/br>
    “你沒去？”謝景安有些詫異，“那你怎么耽擱到這會兒時間，莫不是軍營那里又出了什么岔子？”

    “那倒沒有，”林言道:“是方家的下人太過能說會道，即便我指了徐隊正去幫忙，也一直纏上來，又跪又哭的，在軍營門口實在太招人眼，我不得已將他帶去了一個偏僻些的地方，好容易將他說通了，才得以脫身?！?/br>
    “看來不止這個方姑娘心懷鬼胎，這個方家的下人怕是也知道些什么?！敝x景安沉吟片刻，出主意道:“不如將他綁過來，看能不能撬開他的嘴？”

    林言聞言一怔，正要說什么，謝景安緊接著又搖搖頭，道:“不妥，如今還不知曉這個方姑娘的目的，這樣一來，怕是會打草驚蛇，不過即使還沒查清楚，這背后指使之人，本王也能猜到三分?！?/br>
    林言雖不是聰明絕頂，但腦子也轉(zhuǎn)的極快，謝景安話音才落，便聽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道:“殿下是指……”林言伸手指了指東邊的方向。

    謝景安冷哼一聲，權(quán)當是默認了，有心想再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畢竟太子固然可惡，現(xiàn)下更要緊的還是建設(shè)封地，因此勉強按下心中的不滿，問道:“我著急尋你，是想同你商議一件事，如今封地極為缺人，我先前那些招人的手段實在杯水車薪，我欲打算命人南下買些奴仆回來，你覺得如何？”

    第162章 不頂事

    “這……”林言遲疑道:“若是王府中不夠下人使喚, 你差人買一些倒無可厚非, 可若是你買的多了，只怕傳到太子和圣上耳中，會忍不住多想, 畢竟下人雖是下人, 可都是青壯年, 平日里稍加訓(xùn)練, 在要緊的關(guān)頭, 也可成為一支軍隊, 這樣一來，怕是你又少不得要被御史們彈劾了?！?/br>
    “彈劾就彈劾，”謝景安滿不在乎的揮揮手道:“不過是群紙老虎罷了, 他們在朝中彈劾，只要父皇不將我的封地收回, 讓我繼續(xù)當著這個藩王，即便是被訓(xùn)斥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要緊的是怎么將封地發(fā)展起來?！?/br>
    略略的談?wù)摿诉@個話題, 謝景安的全副精神都在如何從其他地方多弄些人口來, 他一開始想的就是多打廣告, 再不濟再悄悄的買些, 可說著說著他忽的靈機一動，雙目越發(fā)炯炯有神，看著林言說，“我記著,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頜曷掠邊的時候吧，你說，如今宋將軍有了我送去的水泥望遠鏡等物，可能大獲全勝？若是我再準備的周全些，宋將軍能一鼓作氣干脆將檀平關(guān)也奪回來嗎？”

    林言被謝景安說的也心中一動，仔細思量了片刻，半晌才搖搖頭道:“我不曾親歷邊關(guān)戰(zhàn)事，不敢妄言，不過依宋將軍的本事，從前那般艱難境地都可保障邊關(guān)安全無憂，如今有了你鼎力相助，自然是能大獲全勝的?！?/br>
    這倒不是林言在哄謝景安，依他的分析，宋良本就是天生的將才，從前只能勉力將頜曷?lián)踉谶呹P(guān)外，那是沒有充足的后勤資源，要人沒人，要錢沒錢，要糧也只能饑一頓飽一頓，僅憑這樣他就能守住邊關(guān)十幾年，足見他的能耐，如今既然有了謝景安的支持，連能將城墻修的固若金湯的水泥以及能看到極遠處仿佛千里眼一般的望遠鏡都給出去了，自然能大獲全勝。

    有了林言這番簡略的分析，謝景安頓時精神一振，道:“既然能大獲全勝，自然少不了俘虜，讓俘虜給我干活，朝中總沒人再說什么了罷?！?/br>
    看著謝景安明亮仿若在發(fā)光的眼神，林言有些失笑的搖搖頭，道:“用俘虜干活朝中人自然不會有什么非議，只是莫州兵將少，又長年不經(jīng)歷戰(zhàn)事，戰(zhàn)力不高，你將這么多俘虜聚集在一起，只怕不是件好事，反倒會出什么亂子?！?/br>
    這倒也是，謝景安有些泄氣，林言看他眼神都暗淡了，明顯一副失望的表情，忍不住安慰道:“雖說用俘虜做事風險極大，但也并非沒有解決之道，畢竟頜曷這些年，可從咱們大周朝擄去了不少百姓，用頜曷的俘虜一命換一命，既能解決封地人口過少的難題，也足以堵朝中眾臣的口，還能讓你聲名遠播?！?/br>
    是啊，經(jīng)林言這么一說，謝景安又精神起來，這個主意甚妙，豈止是一舉兩得，不過還有個隱患，放那些俘虜回去，到底是縱虎歸山，他可不做這種注定吃虧的買賣，謝景安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對此林言淡淡一笑，道:“那有什么，將人放回之前，砍掉他們兩只手的大拇指就是，握不了刀拿不了劍，也就與廢人無疑了?！?/br>
    連最后一個隱憂都解決了，謝景安徹底心情一松，恰巧崔同帶著膳房的人來呈膳，兩人便一起坐到桌邊開始用膳。

    兩人起初還神色輕松的閑談，可說著說著，謝景安無意中提起押送往邊關(guān)的隊伍不知到了沒有，林言就神色驀地一凝，遲疑了片刻，才緩緩的道:“有件事，我一直有些隱憂，只是見邊關(guān)一直沒傳什么文書來，便一直沒有跟你提起，只是如今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不過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br>
    林言向來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再者牽扯到邊關(guān)之事，謝景安不可能不重視，不禁也神情一肅，下意識坐直了些，手中銀筷也放了下去，說:“你我之間，還需要什么吞吞吐吐，你直說就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