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如今一門心思想著報恩，若不是昨日到的太晚，恨不得一盞茶的時間都不耽誤，哪有什么心思歇息，搖頭道:“末將自幼習(xí)武，每日忙碌慣了，閑下來反倒不舒坦，還是早日去上差的好，就算不能為殿下分憂，總也能干些實事。”

    “分憂，怎么不是本王分憂，”謝景安道:“你領(lǐng)的差是掌管莫州巡城衛(wèi)，別看這幾百兵馬每日只是在城中城外巡邏，管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則對本王來說，用處比莫州守城衛(wèi)可要大多了。”

    看林言似是不信，謝景安索性就與他解釋個清楚，耐心道:“守城衛(wèi)主要是負(fù)責(zé)莫州城防，這兵馬要是在檀薊平這三州自然重要，可莫州不是這三州，平日里沒有戰(zhàn)事，除了每日開關(guān)城門巡檢進(jìn)出城門的百姓，幾乎用不到他們的時候，而巡城衛(wèi)就不同了，每日都要派人在城中城外巡邏，對城中和附近村落的情形最是清楚，再者今年入冬早，現(xiàn)下還不到十一月就下了四場雪，魏長史得了消息今年恐有雪災(zāi)，這巡城衛(wèi)既是負(fù)責(zé)巡邏，自然是第一時間得知城中以及城外受災(zāi)的情形，同時還要在災(zāi)后負(fù)擔(dān)救災(zāi)和安置災(zāi)民的重任，你說這是不是為本王分憂？”

    經(jīng)過謝景安這么一番解釋，林言頓時覺得自己肩上的重?fù)?dān)有千斤重，可越是這樣，他的腰桿挺的越發(fā)直了，表情也越發(fā)鄭重和堅毅，拱手道:“末將明白了，末將定不負(fù)殿下所托，好生辦差，為殿下分憂?！?/br>
    安撫妥了林言，看著他長腿一邁往王府外走去，謝景安這才有空繼續(xù)處理蜂窩煤的事情。

    他們剛才說話的功夫，蕭五一直沒閑著在用打煤機(jī)制蜂窩煤，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就做出來十多個，看著被排成一排列的整整齊齊的蜂窩煤，謝景安只覺得雄心壯志溫度都沒那么低了，招手讓秦總管上前吩咐他:“派個人將器械司的主事叫來，本王有事吩咐他做?！?/br>
    秦總管一向只做事不多問，謝景安話音一落，就隨手指了個長相靈巧的扈從讓他騎快馬去器械司傳人。

    讓蕭五繼續(xù)在院中制蜂窩煤，又叮囑下人將制好的蜂窩煤擺在院中好生晾上幾天，待蜂窩煤被太陽光曬的表皮開始發(fā)白再收拾起來，自己轉(zhuǎn)頭進(jìn)了臥房。

    臥房的火炕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晾干，基本算是能用了，謝景安讓下人將火炕帶的火灶燒上火，又指揮扈從把草席鋪上，待火炕摸上去微熱，又在上面鋪一層軟墊，然后自己脫了鞋爬上去。

    感受著久違的熱度，謝景安頓時心情大好，連方才被蕭五勾起的傷心事也拋到了腦后，興致勃勃的讓人將書房的案幾搬來，鋪紙磨墨開始研究接下來要弄什么超時代的東西，好從那些世家富戶手中摳錢。

    提到在古代發(fā)明創(chuàng)造，拜看的那些穿越歷史小說所賜，謝景安腦海里第一時間浮現(xiàn)的就是白酒，香皂，香水，玻璃這四個東西。

    成本難度之類的先不說，這四種東西在這個時代的確新鮮又吸引人，謝景安用屁股想也知道若他真將這四種東西折騰出來，肯定能銷售到大江南北，賺的盆缽滿盈。

    只是想的挺好，但等到謝景安結(jié)合他封地現(xiàn)狀仔細(xì)一分析，頓時心就涼了半截。

    香水還好說，主要是消耗植物原料，用最簡單的蒸餾法提煉就可，就算現(xiàn)在是冬天植物都是枯萎的，鮮花更是沒有，但用香料代替湊合也能制作，可白酒和香皂就不行了。

    眾所周知，白酒的原料是糧食，香皂的原料是油脂，聽著像是不名貴，還沒香水消耗的原料值錢，但那是在不缺這種原材料的情況下。

    可謝景安的封地呢？窮的百姓肚子都填不飽，又何來的糧食和油脂讓他大批量的制作白酒和香皂。

    第33章 流言

    想到魏長史先前跟他說的, 萬一封地真有雪災(zāi), 官衙存糧連一個冬天都撐不下去的話謝景安就一陣陣頭疼。

    若是在入冬之前知曉這個消息還有救, 那時候道路通暢, 還可以遣商隊和船隊前往關(guān)中幾個富裕的州縣買糧, 可如今雪厚難行, 就算有商隊大著膽子上路，只怕還沒出冀州，就叫大雪困在了路上。

    謝景安左思右想, 越琢磨越覺得這個時候就大批量的制作白酒和香皂不現(xiàn)實，只是想到真不做又覺得可惜, 畢竟這兩樣?xùn)|西的前景顯而易見, 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讓他封地的財政松快起來。

    而且制的越多，作坊越大, 招的工人也就越多, 工人做工手里頭有錢了，才會刺激消費, 這樣就形成了良性循環(huán)。

    所以在做和不做兩個選擇中間猶豫了半晌, 到底是美好的前景壓倒了面對的困難，謝景安一咬牙, 還是決定做。

    只是暫時不做那么多, 先出些樣品在下月初五的宴請上擺出來讓世家們看看, 讓他們知道本王手里頭的好東西多，哄的他們心甘情愿的往外掏銀掏糧，然后再做。

    打定了主意, 謝景安就不再糾結(jié)，先打發(fā)了臥房里伺候的下人出去，然后閉著眼睛在腦子里上淘寶買了一本專業(yè)調(diào)香師天然經(jīng)典配方，適用于香水，香膏，手工皂，又買了一本白酒生產(chǎn)技術(shù)，就開始邊謄抄邊研究起來。

    他研究的倒挺認(rèn)真，進(jìn)度飛快，只是沒研究多久，就有下人在門外稟告:“啟稟殿下，器械司的主事來了，殿下可要現(xiàn)下見？”

    聽到下人的話，謝景安這才想起自己還讓秦總管派人去器械司請人這么一茬事來，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在臥房接見，只是到底覺得不合適，最終還是讓下人將人帶去書房。

    自己將那兩本書重新上架，方才謄抄的東西也用空白的紙張掩蓋好，還特地喚了個扈從讓他在門口看守不讓任何人進(jìn)來，才放心的去了書房。

    莫州器械司主事的是個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花白的老人，但看著身體還算健朗，大約是做了半輩子體力活，聲音也似武將般鏗鏘有力，若是沒見著真人，光聽這把聲音還真當(dāng)是個老當(dāng)益壯的將軍呢。

    老人向謝景安行了禮，聲如洪鐘的說了句見過殿下，謝景安被他震的耳朵都快耳鳴了，忙說了聲免禮，又讓下人搬了凳子離他稍遠(yuǎn)些放下，待老人坐了，才神情溫和的道:“主事不用緊張，本王傳你來不是問罪的，只是有些差事要交與你。”

    老人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被謝景安一句話安撫的凳子也坐穩(wěn)了，滿臉喜意的道:“小人能為殿下辦差是小人的福氣，殿下只管吩咐就是?！?/br>
    謝景安也不客套，直接就按計劃說了:“本王欲將王府里的十幾個工匠并到主事的器械司里去，再張貼布告多招些工匠和青壯，主事意下如何？”

    老人先前還一臉喜氣，聽完謝景安的話就苦了一張臉，遲疑的道:“殿下說的將王府的十幾個工匠并過來倒是能行，器械司雖說不大，但也能發(fā)得起這些人的薪俸，只是招青壯和工匠就……”

    老人說到這里頗為不安的看了謝景安一眼，見他并沒有發(fā)怒的跡象，才大著膽子說下去:“殿下也知道，莫州這些年托圣上的洪福一直無甚戰(zhàn)事，是以器械司也沒有太多事可做，無事可做府衙就沒有撥太多的銀兩，沒有太多的銀兩就……”

    老人最終沒有將話說全，但謝景安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太多的銀兩就養(yǎng)不起太多的人。

    錢錢錢，又是錢，謝景安剛才還在為太窮發(fā)愁，這會兒又被人提錢，頓時覺得頭疼，只是再困難也要上，既然封地太窮這筆銀子給不了，謝景安就只能自掏腰包。

    讓下人喊來秦總管，謝景安也沒讓老人避嫌，當(dāng)著他的面徑直就問:“現(xiàn)下王府還有多少現(xiàn)銀？”

    秦總管頗為意外的看了謝景安一眼，又有些猶豫的再三看向坐著的老人，見謝景安并沒有讓他回避的意思，也就照實說了:“回稟殿下，王府賬上如今還有現(xiàn)銀一萬兩，殿下可要小人全提出來？”

    謝景安知道他的王府窮，可沒想到會窮到這個地步，只有現(xiàn)銀一萬兩，這是什么概念，他可不是普通的富戶，他是當(dāng)今三皇子，擁有十三個州封地的藩王，王府小又破就不說了，銀子還只余這么點，若不是他知道原主這具身體的血統(tǒng)沒問題，謝景安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皇上親生的了。

    接下來的話題就不太適合老人在場聽，因此謝景安讓老人先退下去，才有些咬牙切齒的看著秦總管道:“本王好歹也是個之藩的藩王，離開長安之時父皇沒撥銀子嗎？王府里怎么會只有這么點現(xiàn)銀？”

    秦總管為難的看了謝景安一會兒，才猶豫著答:“回殿下，按大周朝□□皇帝定的規(guī)矩來說，殿下之藩圣上是要撥銀兩的，只是大約圣上還沒消殿下的氣，因此將撥銀押后了?！?/br>
    聽完秦總管的解釋，謝景安不由的在心里對原主的便宜皇帝老爹唾棄了一番，這也太小心眼了，再怎么著也是你曾經(jīng)頗為疼愛的兒子。

    再者也不是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事，雖說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把來朝拜的附屬小國王子打斷腿這件事是太不著調(diào)，后果嚴(yán)重了些，可斥責(zé)也斥責(zé)了，還發(fā)配到這么偏遠(yuǎn)貧瘠的地方來之藩，也該消氣了，可如今他都穿來一個多月了，也沒見著丁點銀子，謝景安真是不知該怎么吐糟好。

    不過索性他遠(yuǎn)在封地，眼不見心不煩，還不用勾心斗角，便宜皇帝老爹不給就不給吧，他自己想想辦法總能將這一陣子撐過去。

    手指點在桌上敲了半晌，謝景安才漸漸靜下心，有了主意，吩咐道:“一萬兩是少了些，但省著也夠用一陣子了，這樣罷，本王也不能把賬上的現(xiàn)銀全提了，你只提出來八千兩，余下的繼續(xù)留在賬上，這八千兩交到器械司，讓他們發(fā)布告多招些工匠和青壯，然后可著這些銀子多造些打煤機(jī)，早日將蜂窩煤大量的造出來，本王好用?！?/br>
    聽到要一次性將賬上的現(xiàn)銀提八千兩出來，秦總管頗為心疼，可也不敢說些什么，只低低應(yīng)了一聲是就出去辦差。

    暫且安排妥了蜂窩煤的事，謝景安越發(fā)覺得要被貧窮壓垮了脊梁，也不敢想什么歇息的事，從小書房出來，就馬不停蹄回到臥房，繼續(xù)研究怎么制作白酒和香水以及香皂。

    謝景安在王府里忙活的緊，林言卻也不得閑。

    從王府出來將魏長史送到城外，親眼看著馬車在官道上駛得不見了，林言才在扈從的領(lǐng)路下去了巡城衛(wèi)的官衙上差。

    巡城衛(wèi)官衙的位置在城西，離城門并不遠(yuǎn)，隔著兩條街的距離就是守城衛(wèi)的官衙。

    現(xiàn)下正是巡城衛(wèi)換職的時辰，因此官衙里頗為熱鬧，除了休沐的請假的，不算太大的官衙演武場上竟浩浩蕩蕩的站著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