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晏伸了個攔腰，賴嘰嘰道：“反正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浪費我時間。”

    歲珣揉了揉眉心。

    “不說這個了，”歲晏道，“更雪大師今日來同兄長說了什么？”

    一提起這個，歲珣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微微搖頭，道：“沒什么?！?/br>
    歲珣這個人性子很直，掩藏心事時很容易就能被人識破。

    歲晏幽幽地看著他，道：“那和尚定和你說了一些有的沒的，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往后他要是拉你去抽簽你也別抽，你若真想抽的話盡管來找我，院里有我自己刻的簽。”

    保證各個都是上上簽。

    歲珣道：“更雪大師是相國寺得道高僧，司天監(jiān)的人更是每日變著法子地想讓大師給卜一卦，怎么到了你這兒反而排斥得不行？他給你算過？”

    歲晏哼道：“不準?！?/br>
    歲珣瞥他一眼，將小案上已經(jīng)冷了的小手爐里添了幾塊炭塞到歲晏手里抱著。

    歲晏道了聲謝。

    歲珣瞧著他神色懨懨的模樣，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試探著開口：“我之前同你說的要去江南的事兒，你考慮得如何了？”

    歲晏道：“不是說不能去了嗎？”

    歲珣道：“這個你先別管，你實話告訴哥，我和江寧完婚后，你愿不愿意隨我們一起去江南養(yǎng)??？”

    歲晏拿著書的手微微用力，失笑道：“哥，我實話說了，太子現(xiàn)在還在京城，你覺得我會想要去江南嗎？”

    歲珣的臉頓時一寒。

    知曉歲晏同太子的事情之后歲珣心中就一直憋著一口氣，只是還沒等他發(fā)作，歲晏便病倒了，他只好將滿心憤懣壓下，沒有提這事。

    而現(xiàn)在看歲晏這般理所應當?shù)卣f出這種話，歲珣有些忍不住了，但是怕歲晏再胡思亂想，只好打算同他講道理。

    “你沒聽到府里那神醫(yī)說什么嗎，你這破身子要是再大病一場，恐怕神仙也難救了，京城冬日嚴寒，根本不適合久待?！?/br>
    歲珣想了想，從一旁的木架上翻出來一本泛黃的畫本，掀開后里面全是江南的山水。

    歲珣推給歲晏看，道：“江南四季如春，就算是冬日也冷不到哪里去，那還有溫泉，最適合養(yǎng)病了?！?/br>
    歲晏看了看畫本，又看了看歲珣，半天才笑道：“哥，你是真的想讓我去江南養(yǎng)病嗎？”

    還是想要借此機會讓我同太子疏遠？

    后面那句話太過傷人，歲晏沒有說出口，但是歲珣卻聽出來了。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道：“你現(xiàn)在還小，哪里懂什么情愛，和太子分開一段時日冷靜冷靜，仔細想想你們的情感到底是不是愛慕，對兩人都好?！?/br>
    歲晏淡淡道：“我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在做什么?！?/br>
    歲珣眉頭緊皺，幾乎是冷厲地看著他：“整個歲家就只有你我二人，若是真的因為我的疏忽而令你出了什么事，日后我要如何同九泉下的父母兄長說？忘歸，這天底下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這些年我不在京中，只有太子伴你疼你，你可以將這種依賴感和情愛混淆了……”

    歲晏微微垂著眸，看著小案上早已風干的水漬，突然輕飄飄開口打斷歲珣的話。

    “兄長。”

    歲珣還是頭一回這么苦口婆心地勸人，被乍一打斷愣了一下：“什么？”

    歲晏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在小案上摸了摸，接著緩慢的一筆一劃地寫出了一個字。

    歲珣瞳孔微縮。

    歲晏這才抬頭，輕聲道：“更雪大師說了什么，我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不過只是因為這個lsquo;劫rsquo;字，您便肆意武斷決定了我的人生，與我而言，是不是不太公平？”

    歲珣愕然：“你知道……”

    歲晏道：“l(fā)squo;劫rsquo;字管他什么天道還是神佛注定，我通通不信，除非端明崇不要我，否則我就算死，也要死在這京城?！?/br>
    歲珣呼吸一頓，看著歲晏的眼神幾乎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些年，他見過撒潑耍賴的弟弟，脆弱哭泣的弟弟，卻從未見過這般冷靜的說要為一個人寧愿死的弟弟。

    歲晏說完之后，似乎有些無奈地低頭一笑，似低喃又似輕嘆著道：“雖然說得有些矯情，但我自來說到做到，兄長，你知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