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鮫王兩步遠(yuǎn)的地方，看了眼他懷中已經(jīng)沒了氣息的若染，心臟微縮。

    “你……”

    “拿著。”

    剛開口，鮫王便抬手，將他手中握著的東西攤開來，是一顆橙色的鮫珠，方才夢蓮魂飛魄散之時所化。

    九夭皺眉，“你給我這個做什么？”

    鮫王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無奈的勾唇，“可不要小看這東西，畢竟夢蓮不是普通的鮫族人，她其實(shí)是上任鮫王的女兒。”

    鮫王說到這里，垂眸看了眼懷中的若染，眼底泛出一些后悔和心疼。

    “只可惜，她的母親地位太低無法繼承王位，而上任鮫王又無其他孩子，所以當(dāng)初鮫王仙隕之時才會將王位傳于了我，并且要求我繼任之后娶夢蓮為妻?！?/br>
    九夭越聽眉心越緊，鮫王輕吸了口氣，再繼續(xù)，“可我并不喜歡夢蓮，所以便將這事一直拖著。我想也許有一天我不再有任何期待時，就會娶她，同每一任的鮫王一樣，無欲無求，只為了鮫人族而活著?？晌覅s遇上了若染，愛上了她。只是我不敢忤逆前任鮫王的遺愿，雖然沒有娶夢蓮，卻也不敢娶她。她為了我放棄了太多，無名無分的跟著我，不但被族人所棄，在東海亦是受盡排擠?！?/br>
    說話間，他輕撫著若染已經(jīng)冰涼的臉頰，眸光輕顫，語帶疼痛，“我一直都知道，她所能依仗的，只有我一人。我也以為雖然我不能娶她，卻可以給她我全部的愛，讓她幸福。然而我終究還是沒有保護(hù)好她?！?/br>
    誰也沒想到，在若染懷有身孕快要生產(chǎn)之時，他被人設(shè)計(jì)和夢蓮躺在了一起，又正好被若染撞見。

    若染性子剛烈，自然是受不了的。

    再加上她很清楚夢蓮的身份，夢蓮的存在本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根本聽不進(jìn)任何解釋，自顧離開了東海。

    他醒來后便四處尋她，找了她很久終于有了她的消息時，鮫人族被人襲擊，他不得已又只能趕回了東海。

    那一戰(zhàn)他可以說是和對方兩敗俱傷，在他身受重傷之時，是夢蓮用半身靈力救了他。

    其實(shí)他也知道，這件事，或許也不能怪夢蓮。

    他答應(yīng)了鮫王娶她，是他沒有做到。他耽誤了她那么長的時間，她卻從無怨言，直到若染出現(xiàn)……

    她的嫉妒讓她做出了那樣的事，可他們卻也并未真正發(fā)生什么。

    后來見他痛苦不堪，她亦是后悔至極。

    她自請受罰，只愿終身做他的奴婢。那時候，她說只要他讓她留在身邊，她不會再奢求能夠嫁給他。

    當(dāng)時他是不愿意的，可被她救了之后，他對她心有愧疚，只能答應(yīng)了下來。

    而讓他和若染真正走到絕路的，其實(shí)也是因?yàn)檫@一場戰(zhàn)爭。

    那次重傷之后，他已經(jīng)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壽元不會太長了。

    雖然看起來已經(jīng)無事，可實(shí)際上他元丹有損，整整算下來，也不過就是萬年之壽。

    或許對于凡人而言萬年很久，可對于他們來說，萬年也不過就是彈指之間。

    若是萬年后他離開了，若染獨(dú)自留在東海，該怎么辦？

    那一刻，他便做了決定，助她成龍列入仙班。

    他的壽元本就不長了，便干脆就用心頭血練成了鮫珠給她服下，而他自己，過一日是一日就是。

    只要她好好的，他便什么都無所謂了。

    現(xiàn)在想來，自己是真的錯了。

    他自以為是的對她好，卻其實(shí)是將兩個人都置于無法超脫的苦海，甚至連帶著他們的孩子，也承受了許多的痛苦。

    沉默了片刻，他才又無奈一嘆，看著自己手中鮫珠，“其實(shí)夢蓮亦是被我所連累辜負(fù)，說到底，都是我一個人的錯?！?/br>
    九夭沉默的聽他說起那段有些狗血的曾經(jīng)，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最后也只能再次看向那顆鮫珠，“所以，你給我鮫珠的意思是……”

    九夭正想著他莫不是因?yàn)橛X得自己對不起夢蓮，想讓自己拿這顆鮫珠去好好安葬了之類，他卻道了一句，“你收下這鮫珠，以后便是我鮫人一族的王?！?/br>
    九夭一愣，詫異的指了指自己，“我？”

    鮫王點(diǎn)頭，九夭有些莫名，“你真的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嗎，我可不是你們鮫人族的？”

    鮫王只是笑笑，聲音越發(fā)虛弱無力，“萬妖之皇，自然是當(dāng)?shù)梦阴o人一族的王的?！?/br>
    九夭皺眉，他忽然抬手一揮。

    方才還空蕩蕩的宮殿正中忽然出現(xiàn)一個圓形祭臺，祭臺之上立著一塊水晶碑。

    鮫王的手在空中虛畫著，水晶碑上卻一筆一劃的浮出了月九夭的名字。

    九夭不知道的是，同一時間，在東海各處都出現(xiàn)了她的名字。

    有如同鐘鳴的聲音從東海地底撞出，悠遠(yuǎn)、洪亮，一聲一聲，久久不絕。

    整個東海都在這鐘聲響起之時沉寂下來，就連水波都不再晃動。

    水中生靈都安靜的看著那個忽然出現(xiàn)的名字，伴著這鐘聲的響起，他們聽到了他們王的聲音。

    “從此以后，妖皇月九夭便是我鮫人一族之王，東海鮫人一族歸于妖族，東海水族盡聽妖皇號令！爾等若敢違令，元丹自滅，逐出東海！”

    鮫王的話讓他們清楚的意識到，從此以后，他們的王，叫做月九夭。

    就算疑惑，可誰也不敢有任何異議，眾人皆跪伏下去，齊聲道：“遵吾王令！”

    洪亮整齊的應(yīng)答之聲伴著整整九九八十一道鐘聲，是先王的祭禮，也是為新王加冠。

    只這外面一切，九夭都不知道，她只是愣愣的看著鮫王寫下她的名字說下這句話，然后又聽他道：“成了我鮫人族的王，你自然也需要盡到保護(hù)我鮫人一族的責(zé)任，我便將這一切，都交給你了。”

    九夭扯了扯嘴角，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她干笑一聲，“這個責(zé)任有些重大，我現(xiàn)在只是個什么靈力都沒有的凡人。”

    鮫王閉眼，只是再次道：“不必推脫，我想你會有需要他們的時候?！?/br>
    九夭還在遲疑，燕恒已經(jīng)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夭夭，收下吧。”

    “阿恒……”

    她遲疑的看向燕恒，燕恒卻只對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九夭的名字已經(jīng)寫在了鮫人一族的王譜之上，鮫王也已經(jīng)告令東海水族，現(xiàn)在就算推脫也是無用。

    何況，燕恒也覺得，這是好事。

    九夭垂眸，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將那顆鮫珠拿了過來，又拿過了鮫王遞來的一枚如同玉佩一般的水晶令牌。

    鮫王如斯重負(fù)般松了口氣，雙手緊緊抱住懷中若染，細(xì)細(xì)地看著她安靜又乖巧的容顏。

    蒼白的臉色已經(jīng)透出死氣，嘴角卻含著淡淡歡喜，最后閉上眼，低聲道：“染兒，從此以后，只有我和你了，我會好好補(bǔ)償你，相信我……”

    九夭很清楚的看到，他閉眼時，一滴金色的眼淚從他眼角溢出，落下之時發(fā)出金色的光芒，將他們兩個人籠罩其中。

    “他們……”

    他們的身形在金色的光芒中漸漸模糊，九夭握著鮫珠的手驟然收緊。

    燕恒握住她的手，輕聲一嘆，“轉(zhuǎn)世為人，再續(xù)前緣。對他們而言，已是最好的結(jié)局。”

    有的時候，死亡也是涅槃，于他們而言，代表著重生。